穆华夏到的时候天色渐暮,这实在不能怪他动作慢,而是带他进宫的那个内侍,不知为何,似是有意拖延。
穆华夏刚到,妇好便以天色已晚为由,请他明日中午再来。
这实在有几分戏耍的意味了,连商王都有些看不下去,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穆华夏倒是没说什么,淡淡一笑,躬身告退。
穆华夏简单反省了一下自己似是不曾得罪过妇好,如此想来便知她大概另有安排,是以他在第二天一早看见妇好时便也就不甚惊讶了。
“王后此番,不是来学占卜的吧?”
妇好看了他一眼,没去深究这话中的其他意味,她甚至没搭理这句话,而是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开口,“我要去征土方。”
“略有耳闻,”穆华夏淡淡点点头,“但听说占卜的结果皆是凶兆。”
“不,不全是。”
“哦?”穆华夏颇有兴趣地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王后不会想说,您自己占出了吉兆吧?”
“没错。”
妇好答得理直气壮,穆华夏的笑容却渐渐凝固在脸上,“王后可莫要砸了我的名声。”
“你的名声在你自己手里,”妇好语速极快,似是想速战速决,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也确实不适合谈得太久,“你只需附和是吉兆,王一定会相信。”
穆华夏皱皱眉头,这是赤裸裸的谎言,是对神灵的不敬,也是对先人的不敬。
“我一定要去征土方,”妇好看着穆华夏的神情变化,强硬地表明了态度,“我也一定会赢,这就是吉兆。”
“占卜是占神谕,”同样的话,穆华夏语气不善地又说了一遍,“王后不会就是为了假借神谕才要学占卜的吧?”
妇好自然听出了穆华夏言语间的责备和隐隐的怒意,她也明白这话的严重性,“只此一次。”
“为什么?”
“为了报仇。”
穆华夏蓦然想起许久之前,那个商王大婚时喝得酩酊大醉的贞人,死乞白赖要说给他听的话,土方人,害得新后家破人亡。
“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想听什么,”眼前的妇好,似乎又成为了那个刚毅的女子,“家仇未报,国难当前,国仇家恨,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还重要吗?”
穆华夏闻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王后慎言,倒还没到国难的地步。”
似乎是自知失言,又或许是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妇好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又是那一副倔强、执着、不肯让步的模样。
“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我,”穆华夏摇摇头,“而且,我同样无法接受王后为谋人事,而擅改神谕。”
“所谓神谕,又如何不是人解读出来的呢?”
“可贞人解读,求的是准,而非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