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山坡下面的那些矮房子吗,小姐?”那些房子?她们当然知道。“那儿住着个小伙子,叫斯科特,是个车夫。今天早上在霍克街的拐角处,他的马受了拖拉机的惊吓,把他甩了出去,后脑勺着地,死了。”
“死了!”劳拉瞪大眼睛看着伙计。
“人们去扶他的时候,他已经断气儿了。”伙计说得津津有味。“我上这儿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他们扛着尸体回家。”他又对厨娘说,“家里剩下一个寡妇,还有五个小家伙。”
“乔斯,过来。”劳拉拽住姐姐的袖子,拉着她穿过厨房,在那扇绿色毛毡门前停了下来,倚在门上。“乔斯!”她一脸惊慌地说,“不管怎样,我们得停止手头的一切吧?”
“停止一切,劳拉!”乔斯惊叫,“你在说什么?”
“当然要停止花园茶会了。”乔斯是在装糊涂吗?
乔斯更加震惊了。“停止花园茶会?劳拉,亲爱的,别傻了。绝对不可以。也没有人要求我们这么做。别大惊小怪了。”
“但是,家门口有人死了,我们怎么还能举行茶会呢。”
这话确实有点大惊小怪。那几座小屋挤在山坡最底下的一条小巷子里,谢里丹家坐落在山坡顶上,中间隔着一条宽敞的马路。没错,这个距离的确近了点儿。它们显得与周边格格不入。屋子又小又简陋,外表漆成巧克力色。门前的小菜园里,除了几棵白菜根,病怏怏的母鸡和番茄酱的罐子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就连烟囱冒的烟也是那样寒碜,稀稀疏疏的几缕,和谢尔登家烟囱里袅袅上升的青烟形成鲜明的对比。巷子里住着洗衣女工、扫烟囱的工人、鞋匠,还有一个门前堆满了小鸟笼的男人。一群小孩子跑来跑去。在谢尔登家的孩子小的时候,大人是不允许他们踏足那里的,生怕会染上传染病,或是学会一些粗俗的话。劳拉和劳里长大后,常常会经过那条小巷。那里又脏又乱,龌龊不堪,令他们不寒而栗。可是,人总是要四处走一走,看一看的。所以他们还是照样从那里经过。
“你想,那个可怜的寡妇要是听到了乐队的演奏,心里该有多难受啊。”劳拉说。
“劳拉!”乔斯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如果每次有人发生意外,乐队都要停止演奏,那你一辈子岂不是太无聊了。我和你一样,也为他们感到难过。”她的眼神变得冷漠。她盯着妹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两人吵架的情形。“可是再怎么同情,也没法让那个醉鬼起死回生啊。”
“醉鬼!谁说他醉了?”劳拉恼怒地质问乔斯,然后像往常一样,“我这就去告诉妈妈。”
“只管去吧,亲爱的。”乔斯嘟囔了一句。
“妈妈,我能进来吗?”劳拉转动沉重的玻璃门把手。
“当然可以,宝贝,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谁把你气得满脸通红?”谢里丹夫人正在试一顶帽子,她从梳妆台前转过身来。
“妈妈,有人死了。”劳拉说。
“不会是在花园里吧?”妈妈打断她。
“哦,不,不是的!”
“咳,吓我一跳!”谢里丹夫人松了口气,把那顶大帽子摘下来,放在膝盖上。
“听我说,妈妈,”劳拉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哽咽着说出了那个可怕的消息。“不管怎样,我们的派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对吗?”她恳求道,“乐队和客人到场,他们会听到动静的,妈妈,他们几乎就是我们的邻居啊!”
劳拉万万没有想到,妈妈的反应竟和乔斯一样,甚至感到有些好笑,这更让人难以接受了。她压根不把劳拉的话当回事。
“我亲爱的孩子,你想想看,我们只不过碰巧听说了这件事。正常情况下,如果那儿死了个人——我也想象不出,在那种鬼地方怎么能活下去——我们的派对不是还在继续嘛,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