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艾米丽的一朵玫瑰花

美福克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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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花园茶会(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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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曼斯菲尔德著高畅译

这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简直像是为了这场花园茶会而精心准备。阳光和煦,微风不语,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云彩。浅金色的雾霭笼罩着蔚蓝的晴空,一如初夏时分的景象。天刚蒙蒙亮,园丁们就开始修剪草坪,打扫花园,将那青青的草地和深色的玫瑰花坛打理得熠熠生辉。至于花坛里的玫瑰,它们仿佛早就知晓,所有的花中,只有玫瑰是最适合茶会的,也只有玫瑰是人尽皆知的。上百株——是的,足足上百株的玫瑰一夜之间全部绽开了笑颜,沉甸甸的花朵把花茎压弯了腰,那姿态仿佛刚刚迎接天使长的降临。

他们还在用早餐,搭帐篷的工匠就来了。

“妈妈您说,帐篷应该搭在哪儿呢?”

“宝贝儿,不用来问我。我已经决定了,今年的一切全由你们几个孩子做主。从现在起,别再想着我是你们的妈妈,把我当成一位贵客吧。”

指望梅格去监督那帮工匠恐怕不大可能。早餐前她刚刚洗过头发,此刻正坐在那儿喝咖啡,头上还包着头巾,脸颊两旁各垂着一缕潮湿的卷儿。至于乔斯,她总像一只蝴蝶似的,穿着丝质衬裙和日式晨衣跑来跑去。

“看来只有你去了,劳拉。这方面你一向在行。”

劳拉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手里还抓着一片涂了黄油的面包。能有个借口跑到外面吃东西,真是令人开心。更何况,她喜欢管事儿,她总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做得都好。

花园的小径上,四个穿衬衫的男人站在一起。他们扛着几根裹着帆布的木板,肩上背着大大的工具包,显得很精神。劳拉暗自懊恼,不该拿着黄油面包就跑出来,没有地方可藏,总不能扔掉吧。她的脸红了,可还是竭力板起脸,装出近视的样子向他们走去。

“早上好,”她模仿妈妈的语气和他们打招呼。可那声音听起来很做作,连她自己都感到难为情了,像个小女孩似的,变得结巴起来,“哦,呃,你们来这儿——是来搭帐篷的吗?”

“是的,小姐,”个子最高的男人答道,他是个瘦高个儿,一脸雀斑。他挪了挪工具包,把帽子朝后一推,笑着对劳拉说,“我们是来搭帐篷的。”

他的笑容如此亲切随和,劳拉的紧张顿时消除了一大半。他的眼睛可真迷人,虽然不大,却蓝得那么深邃!她看看其他人,他们也在冲她微笑,仿佛在说,“别怕,我们又不会吃人。”多么和善的工匠们啊!多么美好的清晨!不,她不能这么想,她必须得端起架子来。搭帐篷才是正经事。

“那么,就搭在百合花丛那里,可以吗?”

她用没拿面包的手指向百合花丛。他们转过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个胖胖的小个子男人撇了撇嘴,高个子则皱起了眉。

“我觉得不好,”他说。“不够显眼。你知道吧,像帐篷这种东西,”他毫不客气地对劳拉说,“得搭在显眼的地方,让人觉得‘啪’的一下,眼球被击中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劳拉是个有教养的姑娘,听到一个工人这样对她说话,不免有些别扭,他是不是不太礼貌?不过,她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不就搭在网球场的一角?”她又提议,“乐队也要占一个角落。”

“哦?还有乐队?”说话的是一个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的男人,一双黑眼睛正扫视着网球场。他在琢磨什么呢?

“只是个很小的乐队,”劳拉小声说。如果乐队不大,或许不会碍事。可高个子打断了她。

“小姐你瞧,那儿是个好地方。背靠着树丛,帐篷搭在那里,再合适不过了。”

背靠着卡拉卡树,那样岂不是要把树给遮住了?那些树多招人喜爱啊——叶子宽大而富有光泽,一串串金黄色的果实悬挂其间。它们就如同那些生长的荒岛上的树木,孤独而骄傲,将枝叶与果实向着太阳高高举起,虽静默不语,却英姿飒爽。可如今,难道要让这些树躲在帐篷的背后?

看来只能如此了。工人们已经扛起了木板,朝那边走去。高个子男人还站在原地,他弯下腰来,用拇指和食指捻了捻一株薰衣草的嫩芽,然后把手指送到鼻尖,轻轻地嗅了嗅。看着他的举动,劳拉不由地将卡拉卡树抛在了脑后。他是如此的敏锐——竟然会留意到薰衣草的芬芳。她认识的男人当中,又有几个人会这样做呢?她再一次感到了这些工匠的可爱之处。为何她不能同他们交朋友,而非得和那群傻里傻气的男孩子们跳舞、共度周末?要是能和这帮工匠们在一起,她该有多快活呀。

高个子在一个信封的背面涂涂画画,标出哪些地方需要系起来,哪些应当垂下来,劳拉心想,“都怪那些所谓的阶级差异,真够荒唐的。”打心眼里,她才不在乎那些东西,一丁点儿也不在乎……不远处传来了木锤的叮咚声,有人边敲打边吹口哨,还有人在唱,“是你吗,伙计?”“伙计!”多么友善的称呼!多么——为了证明她此刻的兴奋,并且让高个子男人看到,她和他们在一起多么自在,她又是多么地瞧不起那些愚蠢的规矩,劳拉一边看着他画图,一边大口咬着黄油面包,俨然一个年轻的女工匠。

“劳拉,劳拉,你在哪儿?快来接电话,劳拉!”房子里传来叫喊声。

“来了!”她蹦蹦跳跳地朝家跑去,越过草坪,跑过小径,跳上台阶,穿过阳台,来到走廊上。客厅里,父亲和劳里正在刷帽子,准备去上班。

“我说,劳拉,”劳里匆匆地说,“下午之前,你得检查下我的外套,看需不需要熨一下。”

“知道了,”劳拉答道。她突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跑到劳里的身边,轻快地拥抱了他一下。“噢,我太喜欢茶会了,你呢?”她喘着气说。

“那当然,”他的声音略带稚嫩,听起来暖暖的。他也抱了妹妹一下,然后轻轻推开她,“快去接电话,姑娘。”

她拿起电话。“喂,是,是我;哦,凯蒂?早上好,亲爱的。来吃午餐吗?一定要来啊。当然欢迎啦。只不过,我们吃的很简单——都是些三明治酥皮、碎蛋糕皮什么的,还有一些剩的东西。是呀,今天的天气真是好极了。你穿那件白色的?噢,当然了。等等——先别挂电话,妈妈在叫我。”劳拉向后倾了倾,“妈妈,您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谢里丹夫人的声音从楼上飘来。“告诉凯蒂,她上礼拜天戴的那顶帽子很漂亮,让她今天也戴上。”

“妈妈说,你得戴上个礼拜天戴的那顶漂亮帽子。好的。一点见哦,拜拜。”

劳拉放下听筒,举起胳膊深深吸了口气,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把胳膊放下。“呼,”她叹了口气,迅速地坐直身子。她一动不动地听着。所有房间的门似乎都敞开了,整座房子里充斥着轻快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通往厨房的那扇绿色毛毡门开了又关,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时又传来一阵长长的咯吱咯吱声,听起来很滑稽。一定是有人在挪动那架钢琴,它的轮子不太灵活。但是这空气!只要稍稍留神就会察觉到,这空气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微风在轻盈地追逐着,嬉戏着,从窗户顶端钻进来,又从门缝溜走。还有两个明亮的小斑点,那是太阳的光斑。它们也很淘气,一个停留在墨水瓶上,另一个在银质的相框边闪动着。多么惹人喜爱的小斑点呀!尤其是墨水瓶上的那个,看起来很温暖,像一颗暖暖的小星星在闪闪发光。她真想凑上去亲它一下。

门铃响了,萨迪穿着印花布裙沙沙地走下楼梯。一个男人在低声地说着什么,萨迪漫不经心地答道,“这个我确实不晓得。你等等,我去问问谢里丹太太。”

“怎么了,萨迪?”劳拉来到前厅。

“花店送花来了,劳拉小姐。”

果真是花店的人。进门的地方放着一个浅口的大花盘,里面满是一盆盆粉色的百合花。没有别的花儿,全部都是百合——粉色的美人蕉百合大朵大朵地盛开着,开在深红色的花茎上,热烈而奔放,令人心潮澎湃。

“哦——萨迪!”劳拉一声轻叹。她蹲下来,整个人似乎要融入百合的怀抱之中;她感到这些花儿在她的指尖,唇上,心头热烈地绽放着。

“这一定是弄错了吧,”她轻轻地说,“谁会一下子订那么多花呢?萨迪,去叫妈妈过来。”

话音刚落,谢里丹夫人就出现在她们面前。

“不,没有错,”她的声音很平和,“这些花都是我订的,瞧,它们多美啊!”她挽着劳拉的胳膊说。“我昨天路过花店,透过橱窗看见了这些花。我忽然觉得,一辈子应当有这么一回,我要拥有足够多的美人蕉百合。刚巧,花园茶会是个不错的理由。”

“您不是说,今年不会插手的嘛。”劳拉说。萨迪已经走开了,送花的人还在外面的车上。劳拉两只手环住妈妈的脖子,轻轻地咬着她的耳朵。

“我亲爱的宝贝儿,要是你妈妈那么古板,你会高兴吗?别这样,送花的人来了。”

他搬来了好些百合,又是满满的一大盘。

“请把它们摆好,就放在进门的地方,挨着门廊,一边一排。”谢里丹夫人吩咐道。“你觉得怎样,劳拉?”

“哦,当然可以了,妈妈。”

客厅里,梅格、乔斯和好小汉斯终于成功地把钢琴挪到位了。

“现在,我们把这个长椅靠墙摆放,然后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出去,只留下椅子。好吗?”

“好的。”

“汉斯,把这些桌子搬到吸烟室去,再拿个扫帚过来,把地毯上的污迹弄干净——等一等,汉斯——”乔斯总是喜欢对仆人们发号施令,他们也乐意听她的,感觉像是在演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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