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却有千万支火把照亮了一片天穹,光明之中,展现出来的却不是世外桃园,而是修罗地狱一般的杀场。战事已经结束,偶尔有一些边边角角会发出叮当的武器碰撞之声,但旋即归为平静。一队队的骑兵手持火把,从远方黑暗之中归来,大声地向领队军官报告着追击的收获,在观音庙前,这一场经历了一天达半夜的大厮杀落下帷幕,刘华健的直觉并没有错,他虽然有五千骑兵,但在云昭的亲卫营面前,完全就像是纸糊一般的一堪一击,真正的对抗在白天就已经结束,入夜之后,剩下的便只是附隅顽抗,以及逃跑与追击 ”“ 。
刘华健不愿投降,也不愿再一次被俘,他已经有了一次被俘的羞辱经历,他不想再来第二次,在大部队被击散,外围的骑兵开始纵马逃亡之后,他率着贴身亲卫们,顽强抵抗,直到最终,他倒在了已变成废墟的观音庙的残垣之上。那观世音菩萨似乎不愿意看到这场发生在人间的大厮杀,所以弄塌了她栖身的庙宇,但最终,刘华健以及他亲卫的鲜血依旧透过那废墟的缝隙,将鲜红映在她斑驳的塑像之上。
马靴踏在地上,点点血浆沾上黑色的外皮,地上的泥土已被鲜血浸透,云昭在亲卫的簇拥之下,走到那一片废墟之前。
“都督,查过了,刘华健将军中了十数箭,又挨了数刀,已经无力回天了!”吴凡低声道。
刘华健还没有死,虽然受了这么多足以致命的伤害。但身上远胜一般士兵的盔甲却让他仍然支持到了这个时间。此时他的眼神没有了先前的迷芒。没有了担心,害怕,却有着一股极其淡然的平静。
喘息着,每一次喘息身上都会涌出一股血沫,血已快流尽。
“你赢了,云昭!”他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祝贺你,北地都是你的了!”
站在刘华健的面前。云昭微微点头,“从你们过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你们必然失败!刘华健,你其实可以不必死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刘华健盯着云昭,“请给我留一份最后的尊严。”
云昭沉默半晌,“好!”
“我想知道,你与蒙族为是么可以合流,他们为是么会向你投降?”这是刘华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
“很简单,打不下去了。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再打下去,蒙族不仅仅是亡国,还会灭族,而我,如果与他们持续纠缠下去,即便最后获得了胜利,灭亡了蒙族,但等待我的仍是不久以后的失败。既然看到了这个结局,我们怎么还会自蹈死路呢,当然要从不可能之中找出一条可能的道路来,这就是两家合流。只有联合,才有活路。”云昭看着刘华健,简单地道:“程群自认为他的三足鼎立之势会正中蒙人下怀,可以牵制征北军力量的发展,那是他小瞧了蒙人的战略眼光,很多人看得比他更远。”
“你们都认为越人与蒙人成百上千年来的仇恨无以化解,其实那只是你们这么想,在边地,百姓们久历战火,没有一天是安定的,没有一天是和平的,你不知道是么时候就会一无所有,这样的日子,没有人想过,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而更多的人则想着未来,所有人,不论是蒙人,还是越人,都期盼着和平,期盼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作嫁娶,享那天伦之乐,刘华健,你们来自京城,你们不了解边民。为了和平,大家都愿意作出一些牺牲。”
刘华健靠在断墙之上,认真地聆听着云昭的话,“明白了,我明白了。云昭,你说得对,我们的眼光的确是太短浅了一些,但是,和平,真得会来么?”他讥诮地看着云昭,“和平不会到来!战斗仍将持续,因为你会马踏中原,你会争霸天下,不是吗?”
“至少北地会有和平!”云昭平静地看着他。“你见过益州的景象么?你见过战后的卢州在我征北府的治理之下,是如何蒸蒸日上,日新月异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