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大都平平,没有什么新意。可毕竟这是在做慈善,诸人便也都很给拍卖方面子。没有流拍,却也大多与市场估价相持平。接下来拍的东西就有些杂了,什么摄政王时代的骨瓷茶具,玛丽安图瓦内特著名的钻石项链,苏夫人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却终于在一幅西洋画作上停留住了目光。
那是勒布伦夫人的《玛丽曼奇尼》。
这位玛丽曼奇尼据说是路易十四的初恋。两人的爱情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好结果,原因也很简单,无非是她出身不够高贵,无法为法国谋求政治利益。最后,她被驱逐出境,结局极为凄凉。
画上的少女灿烂地笑着,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而来的危险。就连主教的侄女都被认为身份卑微,哪怕是国王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婚姻。相比之下,我和苏郁芒真是幸福多了。
“谢昭,”静默中,苏夫人开口了,“你有没有想过,做苏夫人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只是样貌姣好,品格高贵,”苏夫人淡淡笑,“为什么玛丽曼奇尼不能位居正宫,这些,她可都有啊。”
突然之间心里有些疼痛,那种疼痛像是垫子上的一根针,扎的恰如其分。拖了这么久,她一直都没有摆明意见,现在苏郁芒不在,她算是可以一抒胸臆了。
“你是个好孩子,美丽又聪明,我可以毫不吝啬地说,苏玫如果有你一半那么好,我便也知足——”她叹息道,“可人生是很长的,爱情只是其中最不经意的烟花,闪一闪就灭了。如果你不能给他的王国带来实际的利益,很快,你就会被众多的小星淹没,留下的只有痛苦和悲伤。”
“苏郁芒不在乎这个。”我勉强道道,那些疼痛开始逐渐地蔓延上来,所经之处无不四分五裂,“他不在乎。”
“我只是给你个忠告。”她淡淡道,随手举起了价格牌,开始一心一意地参与竞拍,就好像刚才我们只是谈论一幅画作的优劣。没有什么比这种居高临下的冷漠更让人觉得难受了。是什么让她对人对事都这样笃定?
苏郁芒不会的。我对自己说道。他不会的。
可是作为苏家唯一的嫡系继承者,他会不会真的有一天,因为我的无法助益而怨恨呢?若真是这样,到了那个时候,我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念头扰得我心神不宁。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竞拍,只是碍着情面,才勉强用苏三的花红拍了几件小东西。准备了那么久的名词统统地都离我而去,甚至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唯有苏夫人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耳边回荡:
苏夫人的条件,条件。。。
只听周围发出一阵惊呼,我茫然地抬头,原来是拍卖师揭开了盖在展览箱上的红布。今天展会上的压轴珍品终于出现在人们面前。那是一只小巧的鸡油黄色盖碗,这黄澄澄的颜色已经堪称矜贵,更不同寻常的是,那盖子上居然捏着一只同色的小鸡,它有着黑豆一样的眼睛和艳红的小嘴,看上去十分娇憨可爱。
拍卖师脸上流露出几分得意,“这是雍正十一年怡亲王亲自监造的成品,当时一批只做了三个,另外两个又在圆明园里,连着那宅子一并损毁了。因而留下的这一件,可谓是稀世珍宝。”
一阵讨论声如松涛般骤然响起。
“一百三十万。”一位女士率先举起了牌子。
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不示弱:“一百三十五万!”
现在艺术品市场连年攀升,像这样的宝贝当然还是及早买下,放着升值为妙。况且抛去经济利益,这盖碗本身也是一件极为优美的惊世之作。
“一百八十万!”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我有些惊愕地回头,还有谁,正是那位钱家二少爷。他身边的女星神采飞扬,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看来,这位公子哥是要千金买一笑了。
场上一阵静默,显然这个惊人的数字超出了人们的承受能力。好大一会儿,才有一个人举起牌子怯生生地念:“一百八十一万。”
“一百八十二万!”钱家二少毫不示弱,在他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势在必得。
这回真是没人应声了。这会儿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了,这位爷就是要在美人面前长长脸,是彻底杠上了!
“一百八十二万元第一次。”拍卖师大声宣布道。
我遗憾地盯了那盖碗一眼。要不是这家伙,说不定我还能出牌尝试一下,真是太可惜了。
“一百八十二万元第二次!”
场上依旧无人举牌。想必第二天,钱家二少的丰功伟绩就要传遍S城了。
“一百八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