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立即敛了温柔的眉眼,面上只剩下一股冷怒。
“姑...姑娘!您怎得这个时辰来了?”那人被江小这冷如冰的目光扫的浑身颤抖起来。
江小淡淡眯起眼,不答话,却朝着外堂放置的蒲团与案几边上走去,跽坐而下,手指习惯性的敲起了膝盖。
空气极静了一会儿,站在堂内衣衫不整的男人却渐渐发起了抖,满脸铁青。
“噗通”一声,那男人似顶不住压力,哭丧着脸跪了下来,嘴里大喊一声,“阁主饶命,属下知错。”
江小微蹙眉头,月容之上依然平静,良久呼出一口气,略微冷淡道,“薛必?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我身边给你拨出去的人竟被你用来通风报信?”
那被称作薛必的男子顿时吓得魂不守舍,只伏跪在地上,不停歇的说着,“阁主饶命!”。
江小轻咳一声,表情虽无变化,语气里却流出了怒意,“水阁于京城之中,并未落稳,各处烟花女子的身份底细虽是查清,却总有一两处遗漏,你刚来京城,便行事这般鲁莽,想必我水阁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薛必惊恐地伏在地上,浑身发着颤,悄悄抬起头朝江小看去一眼,颤道,“阁主...薛必知错,请责罚,但求阁主莫要将薛必赶出水阁。”他双手抬起,于江小脚下大行拜礼,磕了重重的几个头。
江小眯眼,沉默许久道,“局已布好,魏帝那处也已说明,青巷之行,迫在眉睫,你薛必行事我也知晓,只是非常时期,万事小心。”
江小这话一出,伏趴在地的薛必这才小心吐了一口气,满头大汗道了一句,“属下明白。”
江小扭头朝着内堂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里面那位姑娘,今夜不必回楼了,令人手脚双绑,送至会稽水楼,做个粗使婢女且可,你若疼惜,安排人好生相待,我不希望在京城处还有她的身影。另,这间平宅弃了吧。”
薛必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点了几个头道,“属下遵命。”
江小黛眉轻锁,软步慢抬,盈盈离去,出了平宅后,那扇陈旧的木门被她“啪”的一声用力关上。
薛必便被隔绝在内,他瘫软着坐在地上,只觉惊魂未定,恍惚了许久,才站起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裳。
他深叹了一口气,沉步向内堂移去,被一堵后墙隔开的庭院内,一扇雕兰明窗微掩,舍门虽紧紧被锁,可舍内窈窕倩影却从窗纱处反衬出来,纤细柔软,让人看着心动难耐。
薛必只是出神的盯了两眼,便只觉得浑身膨胀起来,他暗自皱眉,啐了一声想道,青巷焉水楼的女子果然不是一般的难缠。若今日不是阁主及时闯入,只怕他当真会中了媚惑之术。
只是阁主又是怎么知晓他将焉水楼的风尘女子带到了此处?
薛必心中升起的疑问合情合理。他跟着江小多年,从不知江小所想,也难以揣测此人的心思,更难知她究竟如何将水阁扩大成了如今的地步?
江小,原名江梦萝,她并不是什么街头丐帮的领袖,而是建康年间最神秘的商权帮派水阁的阁主。
水阁,建于会稽,屹立千年不倒,几乎无人知晓它究竟是什么时候由何人建起。世代水阁阁主之名皆为江梦萝,女子之身。且为江南第一美人,其人盈盈出阁,乃使天下失色,若能临见,当如洛神降世,无人能及。
曾有数名风流才子前赴后继的赶往会稽,盼能睹其芳容,以饱眼福。
也有人以“吴郡洛神柳风姿,花容玉骨夺魂丝。”、“笑掩秋扇芙蓉开,娇靥入梦惊影来。”来形容她之美貌。
且此类引她为形,作词作诗的不在少数。
只是这样的惊鸿掠影,只存于人们口口相传之中,却从未有人瞧过水阁阁主江梦萝的真实面目。
薛必有幸,得以见其面貌,她胜于传言之美,让人越看越是难掩爱慕之意。不得不说,江小确确实实是人间绝色。
她的美不仅在于色,亦在于其不输男子的性格以及满腹才华与谋略。若非依靠她的智慧,水阁绝不能到如今的地步。
此刻,江小走出平宅所在的闾里,朝着洛阳拥挤的街头行去,没一瞬的功夫,再朝她看去时,那张天香之容已被满脸褶子,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顶替了去。
江小此刻乔装的样貌挤在人群中便让人完全注意不到。她随着人群的流动,步履蹒跚的行至位于马市与耗门西大街之间的巷口前,停下了脚步。
她杵着不知何处拿来的拐杖,目光深邃的朝着这条与众不同的小巷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