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道元年,三月初三。
临安城东北。
“胜了!胜了!”周遭战场,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巨大呼喊声音,从临安城东、北两面一直横扫过了高大宏伟的城墙,传到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这些淮地或北地口音的欢呼声,在临安城墙上的守军们听来,却和催命的符咒没有两样。胜利是属于明军的,从临安城东靠近杭州湾的地方一直到临安城北,整个二十七八里的战线上,至少有二十二三里的地方,已经被明军全线突破!
李庭芝拼凑起来的十万团练兵中的五万就撒在这条漫长的战线上,他们几乎同时遭遇到了数量超过他们一倍的钢甲士爵兵的猛攻。这些穿着钢甲,手持大横刀和弓箭的士爵兵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宋军战壕前不到百步的距离上,在炮声响起的同时,他们就突然暴起,一部分人用步弓向百步之外抛射箭雨,余下的人则搬开鹿砦拒马,好像恶虎一样扑向宋军盘踞的壕沟。壕沟内的宋军还有壕沟后面的炮垒根本来不及反应,钢甲武士就已经冲入壕沟,随后就是毫无悬念的肉搏战。
经过多年的调教,明军士爵兵大概是这个世界上肉搏能力最强的士兵了。一身钢甲,刀枪不入;一柄横刀,刺铁如泥!多年锤炼而来的老兵,又都是壮年男儿,战场之上自然是杀人不眨眼!连大蒙古最精锐的怯薛都不是对手,何况这些根本没有斗志的宋军团练。
如果是白天结阵而斗,大宋的团练兵或许还能稍加抵抗,但是在夜间混战,比的就是个人的勇武、单兵的装具和战士们的斗志。相比之下,大宋的团练兵完完全全处于被碾压的地步。就连士兵的人数,他们也是绝对劣势。
“降了!降了!”
“别打了,俺们情愿归降……”
宋军一触即溃,战场上几乎听不到他们的喊杀声,有的只是哀求乞降之音。
还有些溃兵居然没有投降。而是失魂落魄一般往临安城东(临安城北没有城门)各处城门涌去,向要退入城去。但是各处城门早就已经封闭,吊桥也被拉起。溃兵们到了此地,全被挡住。既不能入城,也没有回去再战的勇气。混杂在一处,只是哭天喊地。
“开门啊,放吊桥啊!让俺们进城吧……”
“贼人厉害,打不过啊!他们人人都有钢甲。刀砍不动,枪刺不入,只能挺着死!”
“守城的弟兄,可怜可怜咱们吧,咱们也是宋军啊,他们都降了,咱们还念着朝廷,还想入城战上一场。”
“开门啊,俺是台州来的秀才,俺姓杜。俺们全家都叫陈贼给害了!俺和陈贼不共戴天!”
自称是台州来的杜秀才的是赖蛤蟆,就是那个看上了杜十三姐又吃不到嘴里的赖蛤蟆!
他现在也穿上了宋军团练兵的红色战袄,还有一身鲜亮的皮甲,手中还握着把南芬钢打造的宝剑——这身装扮还真有点秀才公子哥的模样。
当然,赖蛤蟆并没有被明投宋,杜十三姐的“死”的确让他悲伤,但是陈圣人给的土地已经让他的一家子都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他也不用为老婆什么的发愁了,在他离开台州之前,已经有个媒婆上门要给他保大媒了!对方虽然不是杜家这样的大户。但据说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家。
所以,蛤蟆只是念着十三姐儿,绝没有为她报仇的心思。现在蛤蟆的奋斗目标是士爵,那才是真正的人上人。与国同休的贵人!因此蛤蟆才自告奋勇参加了敢死队,和千把个有着同样人生理想的士爵兵一块儿来混城了。
城头上的守军也都是两浙的团练兵。李庭芝为了城外的壕沟战,将他的随州军和武锐军都调出了城。所以现在守城的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丁,也不知道有“混城”之说。而且他们都听得分明,下面喊话的都是纯正的浙音,分明就是老乡啊!再看看明军仿佛也没有追来。他们占据了壕沟还有壕沟后面的炮垒之后就停下来喘气儿了。守门的团练军头子果然动了恻隐之心,下令开城了。
“放下吊桥!快放吊桥!打开城门……”
……
贾似道这个时候并不知道他的城门已经叫人骗开了——如果他现在指挥的还是大宋的御前诸军,这些兵哪怕再烂,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无论是将门出身还是行伍上提拔起来的军官,都知道城门在守城战中是最最要紧的,就算要开,也得去请示一城主将后再开,哪儿这样擅自开城放吊桥的?
不过贾似道此时的心情,一样恍若死灰。几十个贾氏亲兵簇拥在他身边,只是焦急地看着他们的统帅。
城墙外面,虽然李庭芝还掌握着数万人的军阵,还在努力地用大炮和敌人对轰。但是整个战线,却已经溃不成军了。宋军辛辛苦苦挖掘的壕沟,修建的堡垒,现在大多已经易主。战场上到处都是明军的欢呼之声,到处都是发足狂奔的宋军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