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日,在张献忠撤离水右坝后不久,张应元、汪之凤两路官军也尾随而至,在这里,他们遭遇了白文选和马元利的伏击,折损了不少人马。
不过由于这支断后的西营义军兵力太少,所以并没有继续穷追猛打,眼见官军退去,白文选和马元利便立刻收拢人马,返身追赶主力去了。
十九日,张可旺和张文秀的前锋部队在川、楚交界处的岔溪、千江河一带与张令的六千川军不期而遇,由于此时天色已晚,张可旺不知对方虚实,只是在稍稍试探性地接触后,就迅速引兵向后退去。
张令此时官至四川副总兵,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但仍能够轻松拉开五石弓,且百发百中,因此人送外号“神弩将”,是蜀中仅次于四川总兵秦良玉的名将,多年来更是战功卓著,威震川陕。
见西营义军退却,张令立即飞檄向督师杨嗣昌、四川巡抚邵捷春报捷。
大战在即,考虑到岔溪、千江河一带无险可守,一旦张献忠大军来袭,必将进退失据,张令随即传令全军后撤,主力五千人马进驻川中重镇柯家坪,又留副将方国安领兵一千,于柯家坪后方扎营,守住水源。
二十七日清晨,张献忠率大军赶到,与张可旺合兵一处,在探明张令所部川军的虚实后,张献忠亲自指挥西营义军,向柯家坪发起了猛攻。
张令见义军汹汹而来,立刻下令四面寨门紧闭,同时寨墙上弓弩炮火齐发,使攻城义军无法近寨。
义军攻势如潮,方国安看得是胆颤心惊,不禁暗骂张令老儿自己龟缩在寨内,却让他带着一千多弟兄在外面送死,愤恨之下当即决定抛弃张令,带兵顺着柯家坪后面的一条艰险小道,临阵脱逃。
方国安这一逃,瞬间将官军的整个后背暴露在了西营义军面前,柯家坪随之也陷入了四面被围的绝境。
然而张令不愧是川中悍将,尽管被西营义军团团围住,但却毫不退缩,他亲临寨墙指挥战斗,加上川军本就是背水一战,无路可逃,在张令的鼓舞下,更是迸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对攻寨义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连续三日,西营义军死伤数千人,却始终无法登上寨墙一步,就在张献忠愁眉不展之际,先前被张献忠派去襄阳打探被俘妻儿及潘独鳌下落的军师徐以显回来了。
见到徐以显,张献忠喜出望外,连忙热情地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徐啊!千等万盼,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如何?老潘、惠儿,还有那些臭婆娘们可曾安好?”
徐以显喘了口粗气,用衣袖点去额上的汗水,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杯冷茶,咕咚咕咚一口灌下肚去,接着把嘴一抹,这才向张献忠禀报道:“您尽管放心吧!那杨嗣昌扬言要等擒住了敬帅您,再一并押解入京献俘,因此只要咱们西营的大纛不倒,他们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在下已在狱中上下打点了一番,想必这些时日,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受多少罪。”
听徐以显把话说完,张献忠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连忙吩咐亲兵为徐以显换上热茶,继而轻捋着长髯,哈哈一笑道:“俺老张福大命大,岂是他督师大人想请就能请得到的?”
这时,亲兵也已为徐以显沏好了热茶,徐以显端起茶杯,轻轻咂了一口,随口问了一句:“敬帅,在下刚刚在营中听将士们说起,战事似乎进行的不太顺利?”
听徐以显提起此事,张献忠不禁叹息道:“老徐别提了,俺老张倒是小瞧了张令这个老乌龟!一座小小的城寨,老子几万大军整整打了三日,损失了好几千弟兄,再这样打下去可不行,伤亡实在太大了!”
徐以显却是微微一笑道:“敬帅不必担心,十日之内,柯家坪必破。”
听徐以显这么说,张献忠眼前顿时一亮:“这么说,军师已有破敌妙计了?”
“敬帅,在下在回来的途中听当地百姓说起,这柯家坪城寨内并没有水源,我军只需围困他几日,此寨便将不攻自破!”徐以显摸着自己的八字胡,摇头晃脑地说道。
张献忠听罢大喜,当即下令全军暂停攻寨,做好长期围困的打算。
一连数日,西营义军驻扎在柯家坪的四座寨门外,也不攻城,只是进行些简单的操练。
最开始,寨内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毕竟在张献忠围寨之前,张令已经让众将士和百姓提前收集了一些备用水,水源短缺的情况,暂时还不会有很大影响。
可等到围寨第五日,先前储备的水皆已用尽,寨中军民顿时人心惶惶起来。待至第十日,竟是连尿都不喝上了,在饥渴难耐下,不少人偷杀战马,饮血解渴,然而马血又腥又燥,喝过之后非但不能解渴,缺水的感觉反倒愈加强烈了。
眼见军中士气低落,近乎土崩瓦解,张令却是无计可施。
这日清晨,张献忠与徐以显驻马于距离大营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岗上,望着渐渐升起的新日和漫天绚烂的朝霞,张献忠志得意满地说道:“寨中官军已近崩溃!待将士们用过早饭后,全军一齐压上,四面合击,必能够一举拿下柯家坪!”
可徐以显望着天空,却是一脸忧虑:“敬帅,怕是要坏事,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攻寨!”
徐以显的话让张献忠不禁有些诧异,他转头望向徐以显,不解地问道:“怎么说?”
“据在下观察,今日必定有雨!”徐以显边说边掐着手指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