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西营义军在九滚坪扎下营寨后,张献忠立刻带着徐以显及一哨扈卫出营勘察地形,约摸走了二十余里,张献忠突然驻马停下,只见他伸手指向前方的一座险峻的山峰,回头询问徐以显道:“老徐,前面这是何山?”
徐以显顺着张献忠手指的方向张目望去,随即言道:“敬帅,那是玛瑙山!”
张献忠听罢哈哈一笑道:“”好啊老徐!你且看,这玛瑙山主峰地势极其险峻,加上树木葱郁茂密,一眼望去根本无法看清山上的布防情况,倘若咱们将老营设于此地,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可谓是进退自如!左良玉若敢强攻,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见张献忠欲把老营设在玛瑙山中,徐以显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担忧,不禁提醒了一句:“敬帅,这玛瑙山虽说易守难攻,确是一处极佳的屯兵之地,可是山道崎岖,人尚且难行,何况车马?老营屯驻山顶,粮草转运极为不便,如果左良玉大军杀至,围而不攻,我军必将被困死于山上。”
张献忠摆手又是一笑道:“鸟!老徐最近你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有可旺和文秀率主力驻扎于二十里外的九滚坪,两军互为犄角,怕个甚?左良玉若是来攻,可旺便引军抄其后路,届时老子再来个里应外合,必能够一举击溃官军,送他左良玉一场比罗猴山更为惨痛的失败!”
说服了徐以显,张献忠当夜便令张能奇率一千人马悄悄摸上玛瑙山,突袭山寨,将寨中富户悉数杀死,随即将老营搬入山寨之中。
张献忠移驻玛瑙山的消息很快就被官军斥候探知,左良玉知道,这一仗对他来说至关重要,若是胜了,便能够一雪罗猴山之耻,若是败了,杨嗣昌必会上本参劾自己抗命不遵的罪责。故而对此战极为谨慎,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不敢贸然深入。
然而杨嗣昌却不管这些,连日来羽檄不断,并转来崇祯帝手诏,催促左良玉尽快进军。
无奈之下,左良玉只得将人马分为几路,悄悄向玛瑙山靠近,由于玛瑙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左良玉将中军大营设在了紫阳县城以南的一个小山村中,并派遣先锋营秘密潜入距离玛瑙山只有几十里的一片深谷密林之中,准备等贺人龙和李国奇的秦军一到,便对玛瑙山展开两面夹击。
为了防止被张献忠撒在各处的斥候发觉,左良玉又在平利县城内虚设了一座镇台行辕,留下大批亲信及幕僚,终日在行辕中饮酒作乐,摆出一副按兵不动的架势。
大战在即,就在这时,已然投降官军的闯塌天刘国能率军伏击了一支张献忠的打粮小队,从俘虏口中,刘国能获悉了玛瑙山上张献忠老营的布防情况,以及夜间叫寨门的接头暗号。
在听了刘国能的禀报后,左良玉大喜过望,心中顿时有了一个袭破张献忠老营的计划,他当即与刘国能连夜动身,赶至玛瑙山亲自督战。
进入前锋营,左良玉立刻令刘国能以本部两千人马为前队,带着俘获的打粮小队迅速出发,自己亲率前锋营两千精兵紧紧跟随在后,防备万一计划失败,可以强攻山寨。另外又安排了两千人马埋伏于砖坪村附近,占据险要地形,截断张献忠有可能向湖广方向逃窜的道路,并以三千人马守住通往九滚坪的咽喉要道,以防张可旺的救援。
布置完毕,左良玉还是不放心,又派传令兵檄催秦军贺人龙和李国奇,让他们尽快完成对玛瑙山西北方向的包围,不使张献忠兵败后向汉中方向突围。
二月初七日清晨,春寒料峭,玛瑙山一带接连几天皆是大雾弥漫,山寨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巡哨义军在寨墙上偶尔走动时发出的脚步声,寨门前高高悬挂的两盏灯笼不住地摇曳着,在雾气中透着一抹淡淡的微光。
天才刚蒙蒙亮,老营中大多数人都还在酣睡。忽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静谧,寨墙上的西营义军听到声响,赶忙叫醒了坐在火堆旁打盹的的小头目。
小头目揉着惺忪的睡眼,边打着哈欠,边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寨墙,凭着寨垛往远处望去,然而大雾弥漫,却是啥都看不见。
马蹄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的还有许多脚步声,又过了片刻,隐约可以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模糊人影了。
莫不是官军来袭?小头目瞬间清醒过来,连忙下令全体戒备,然后紧张地朝着远处的人影大喊道:“什么人?再往前走,可就要放箭了!”
寨外的这支队伍当即停了下来,紧接着从大雾中传来了两声短促的掌声。
小头目咦了一声,赶忙回了两下掌声,然后喊道:“得胜?”
对面很快就有人回复道:“回营!”
这时,雾气被冷风稍稍吹散,小头目从寨墙上眺目望去,只见一支上千人的打粮小队,在狭小的山路上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尾巴。
小头目见接头口令无误,顿时放心了许多,出于谨慎,他随口又问了一句:“我说,你们领头的是谁?怎么现在才回来?”
刘国能扭过头,朝着俘虏的打粮小队头目王大柱使了个眼色,王大柱忙不迭地点了个头,立刻朝着寨墙上喊道:“老刘,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大柱啊!”
“大柱,原来是你啊!这回去了这么久,怕是收获颇丰吧?”见是熟人,小头目心中再没有了半点怀疑。
“可不是嘛,我说老刘快些开门吧,这天寒地冻的,弟兄们可都累坏了!”王大柱生怕被人看出破绽,紧张得连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别着急,我这就开门去!”说罢,小头目赶忙通知打开寨门,随后快步走下寨墙,来到门洞内,亲自迎接这支满载而归的打粮小队。
谁知才刚开寨门,对方竟突然发难,从粮车下方抽出事先藏好的钢刀,二话不说,就向着门洞内的义军砍去,只在片刻间,包括小头目在内的十几名义军士卒,尽数被砍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