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俊迟没有想到, 蓝安供述得如此轻易,如此顺利。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下:“你说,你是……细沙?”
就像是一道追寻很久, 准备要下很大力气来解开的难题, 忽然知道了答案就在眼前,反而让人不能轻易相信。
蓝安好像从最初被抓后的惶恐镇静了下来,她接受了事实, 低着头说:“是我, 我就是细沙, 从三年前,我一直在研究, 制作炸|弹,并由同伙在城市里投放。”
“你的同伙是谁?”
“解秋……当初死在爆炸之中的解秋。”蓝安说到这里,低垂了头,“两年以前, 是我和解秋在配合合作, 我负责制作炸|弹, 他负责投放。”
陆俊迟的眉头皱得更深:“你们的主要犯罪事实。”
“我们以每十天为期,在城市里投放炸|弹。”蓝安顿了一下说, “在他死亡以后,我就没有再做过这件事了。直到最近, 发生了于可可被骚扰的事。董桉辰向我求助,问我应该怎么办,我就给了他炸|弹。”
她的目光凝视着地面上的一个角落,咽了下口水:“我没有想到, 警方会这么快找到我们这里……”
陆俊迟想到了那些沙, 看起来, 她还不知道是沙暴露了她,他问道:“你为什么要用画坊的沙。”
蓝安低头轻声道:“我在沙画坊,与其去找其他的沙,还不如用手边的……而且,这些沙是我最喜欢的……”
陆俊迟和乔泽一时没有说话,他们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思考着她供述事实的真假。
她说出了解秋的名字,就算她不是凶手,肯定也是一直在关注这一案子的人。
而且她说出的很多信息是准确的。
陆俊迟站起了身,把几张纸和一支笔递给了蓝安。
他微微眯了眼睛,俯视着面前的女人:“画吧,把炸|弹的结构图画出来。”
这是检验细沙身份最直接最快速最简单的方式。
身为一个炸|弹客,如果是真正的细沙,肯定能够还原出自己制作的炸|弹的结构。
蓝安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纸和笔,手指颤抖地画着。可能因为过度紧张,她画出来的线条都是扭曲的,就算如此,依然可以看出,她有很好的美术功底。
炸|弹的雏形很快被画了出来,然后她开始画内部的细节,还在外面做着标识。
陆俊迟就站在她的对面,俯视着女人和她面前的那张图。
乔泽坐在位置上,伸长了脖子,也想看看蓝安画了什么,可是他的位置有点远,再凑过去感觉也不合规矩,只能按耐住坐在座位上。
时间分秒过着。
苏回用手托着下巴,坐在观察室内,默默看着这一切,他的眼前是朦胧的,隐约可以看到陆俊迟站在蓝安的身侧,但是他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
审问室里面安静极了,只有笔尖和纸相触的声音,通过收音话筒传递到了他的耳麦之中。
像是用什么东西轻轻触动着他未失聪的那个耳膜。
苏回知道,蓝安一定不是在乱画的,如果她画错了,不会需要这么久的时间,陆俊迟一定早就制止了她。
陆俊迟现在站在旁边,安静看她画着,那只有一种情况,蓝安画的图是正确的。
他的推断没有错。
蓝安所画的图像初见了雏形,然后她开始做着标识。
她抿着唇,控制着手里的笔,在旁边写下娟秀的字。
陆俊迟刚刚听祝白衣讲过课程,知道炸|弹的大体结构。眼前蓝安所画的,就是在事故之中出现过的炸|弹。
最后她画上了两条线,在旁边标注着——“沙”。
那是整个炸|弹的关键位置,是试剂的隔绝沙层,一旦时间到了,沙层漏下,两种材料相融,反应进行,就会产生巨大的能量,进而发生爆炸。
蓝安画出的图逐渐成型,已经不用再找专家确认了,陆俊迟就可以看出,这和细沙案的炸|弹结构完全一致。
眼前的女人,果然是和一切有关系的。
陆俊迟收起了笔,问蓝安:“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制作方式?”
蓝安道:“是我的父亲……他曾经是矿区的爆破师,也因此认识了解秋,他对制作这些东西一直有兴趣。我小时候,他就教会了我一些炸|弹的制作方法。”
陆俊迟看着眼前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杀那些无辜的人?”
两年前到现在,死了那么多的人,其中可能是有像段思远那样死不足惜的败类,但是更多的是无辜的人们,甚至还有多位警员。
想到那些人,陆俊迟就感觉自己的眼睛酸胀着。
蓝安低下头道:“每一次的地点都是由解秋随机选择的,我只是给他提供炸|弹。”
“你应该知道你提供给他的是危险的东西,会伤及人命吧?没有你提供的帮助,解秋就无法造成那么重大的伤亡。这些事情都是和你相关的。”陆俊迟加重了语气,“为什么?”
这三个字,他不仅是做为警察在查明真相,询问犯人,他同时是在为那些亡魂问出。
蓝安声音颤抖着:“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因为……我记恨他们,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他们活得那么轻松,而我们活得那么辛苦。我每天看到的都是人生的无奈……解秋生病了,医院也治不好他……他自然想要一些人,陪着他死。”
“根本就没有人,活得轻松……”陆俊迟说着话坐回了位置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开口道:“好,你说你是细沙,那我们现在,开始进行核查,我希望你能够把你的一笔笔罪行复述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你做了什么,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看到那些消息,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蓝安听到这里抬起头来,眼睛里含了泪:“我都供述了,还不够吗?我承认所有的罪行。还不行吗?我认了我都认了,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们的案子破了,只要给我单子我签字就好。接下来就是法律的判决了,不是吗?”
乔泽记录的笔一停,他也不知道为何,蓝安从开始的顺从配合,忽然变了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