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站在一处高坡之上,看着下方那个规模颇大的村子,那里,此刻正炊烟袅袅,这个时候,恰是出了早工之后,回家吃第一顿饭的时刻。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百姓,仍然习惯于一天两餐。不像在武邑等北地,因为受到李泽的影响,慢慢地形成了一天三顿的就食习惯。当然,一天三顿,也建立在北地一天比一天富庶的情况之下,粮食完全能支撑得起消耗。
可以看到不少百姓正牵着牲畜,扛着犁具,锄头等行走在回家的小道之上,身边,有狗围绕着跑前跑后,村子里,隐约可见孩童们欢快奔跑的身影。
与以前他们劫掠过的那些村子,这里,算是比较富庶的了。
至少,这里家家户户,都还是青砖瓦房,茅草屋为数极少。
这里是陆丰县的辖区,是大唐水师舰队打击的又一个重点。
马德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刀,说实话,作为右领军卫的一员,他马德以前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抢掠老百姓,烧毁他们的房屋,剥夺他们所有财产的事情。因为在北地,你要是干了这事,就等着去把牢底坐穿吧!
这一段时间,马德觉得自己大概是把一辈子能做的坏事给做完了吧!
虽然这是上头的命令,是对于大局的考量,但马德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哪怕上级说了,这是从长远考虑,是为了尽早地完成大唐的统一,尽早地让这些百姓过上真正的人的生活才采取的不得已的行动。
为了绝大部分人的利益,小部人的利益需要牺牲的时候,就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马德是资深的义兴社成员,如果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要牺牲自己,他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但现在,牺牲的是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他就有些不落忍。
这样的行动,虽然他们已经尽量地避免了杀戮,尽可能地保证这些被劫掠的老百姓的安全,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总是有很多勇敢的人站出来与他们战斗,而这些人的下场,自然是勿用多言了。
想起这句话的时候,马德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似乎现在施加压迫的是自己。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军令就是军令,举起手臂,佩刀向下一压,他厉声道:“出击!”
嘹亮的军号之声响起,一千名大唐水师陆战队成员发一声喊,向着前方的村子冲了过去。
率先发现他们的是村子里的狗。
成群成队的狗狂吠着从村子里奔跑了出来,龇牙咧嘴地想要展示他们的凶狠,完成他们看家护院的功能,但下一刻,它们在看到了那些冲来的人的气势之后,却是惨叫了一声,原地掉头,夹着尾巴一路向着村子里逃去。
详和的村子,霎那之间便乱了起来。
马德站在村口的一口大磨盘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个的火头燃烧了起来,看到浓烟渐渐地笼罩住了整个村子,看到一群群的男女老少,被士兵驱赶着,惊恐地向着村头一路集中而来。
他看到一个强壮的汉子,手提着一柄羊叉从一间屋子里扑了出来,然后伴随着弩弓的响声,这名汉子扑倒在地,扭曲了几下,就此不动,而从屋里奔出来的一个妇人扑倒在汉子身上哀哀哭泣,几个小儿牵扯着妇人的衣裳,亦在大声号淘。
那个射杀了这个汉子的唐军士兵站在哪里,稍稍有些举止失措,直到那个妇人被其它的士兵驱赶着离开了已经死去的汉子,汇集到人群之中,他才似乎再次活泛了起来。
马德的嘴角牵扯了几下,却又强迫自己恢复了平静。
那是少数人。
是少数人。
他们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比今天更好的。
他在心中不断地为自己打着气。
如今的上川岛上的那些百姓,不都是过得很快活吗?
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匹马的身影,正在急速地向着村子行来,马德眉头微微一皱,下一刻,那名骑士翻身下马,与外围警戒的几名水师陆战队的队员交谈了几句,然后几人飞快地向着马德奔来。
“你说什么?”马德脸色大变:“岭南骑兵。”
“是的。”一路飞奔过来报信的这名内卫满脸都是惊慌之色:“三天之前,一支约三千人的骑兵便秘密来到了陆丰县城,然后彻底封锁了县城,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我们虽然知道了消息,但却无法送消息出城。直到昨天一大早,我们才觅得机会出了城,我是抄小道来的,现在,敌人骑兵正兵分三路,向着这里包抄而来,马上走,马上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