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李泽心情愉快地赤脚走在乡间小路之上,正如薛平先前气急败坏说他只是装装样子而已,他下田耕作,倒还真是装装样子。但这样亲兵的举动,即便是装装样子,也是必须的。作为武威的最高统治者,重视农桑是必须的。
在这个时代,商业或者在洛阳这样的地方极其发达,但放眼整个天下,农桑仍然是一切的根本。所以每到春耕时分,官员们都要下到田里,与百姓一齐劳作。
路边的水渠里,武威节镇掌书记,武威书院的山长章回正站在水里清洗着犁铧,李泽停了下来,看着章回熟练地卸掉犁铧,将里面的泥土清洗干净。
李泽笑着也坐到了沟渠边上,将糊满了黄泥的脚探进溪水里,弯腰用力的搓洗起来。章回哈哈一笑,与他并肩而坐,同样地搓起了脚上的泥土,本来清澈的溪水,顿时浑浊了起来。
“数年经营,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了。”章回笑道:“这些水利设施,足可保武邑,翼州以后不再受水涝旱灾的影响,年年丰收可期啊!”
“人定胜天。”李泽道:“不能总是奢望着老天爷赏一口饭吃,只要是人力所能及的东西,我们便要努力地去做到。翼州,镇州,赵州这些地方,水利,道路底子好,这也是我们的立身之本,而在这一次的春耕之后,其它地方的水利建设,道路建设也要提上日程,开始规模,建造。”
“现在武威的地盘可就大了,这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呢!”章回道。
“今年修一点,明年修一点,总是能修好的。”李泽道:“不想一口吃个胖子,但也绝不能断罗,这些大型的民生工程,都是由度支司来统一规划,制定计划,确定预算,按期拨款,由节镇府派推官,判官等下去督促建造,这样,避免因为地方官员的调任而造成一些烂尾工程,只要开始做了,就要做到底,善始善终。”
“这是一个好办法,免得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一个官,就对前一任的事情不管不顾了,又去另起灶炉再搞一套。”章回笑道:“这样的事情,以前我可是见过不少。没有那个官儿愿意给前任锦上添花,都是只想着自己名垂千古,所以啊,很多事情,钱是花,人也是累坏了,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不大妙,有的更是搞得天怒人怨。”
“所以我们不能重蹈覆辙!”李泽道:“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万万不能随着地方上的变化而有所反复。”
“昭义的事情,你决定不插手?”章回道:“在我看来,这也是一个机会。”
“这不是机会!”李泽道:“现在我们武威实在是没有能力再打一场大仗了,而且那边的情况不明,我们贸然插手,一旦身陷泥潭,可就很难拔足了,先生,这可不像你脚上现在糊上了一些黄泥巴,有清水洗洗,便能还本来面目的。”
章回失笑:“你不是怕身陷泥淖,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李泽干咳了一声,嘿嘿的笑了起来:“先生何出此言?”
章回摇了摇头:“算了,看破不说破,对于现在的长安,我左右也是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倒是想看看,这一次他们能不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来。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次,也是一个机会,如果长安当真出兵了,而且能一举击败魏博,收回昭义,那对于长安来说,那可就真是续命的灵丹妙药了,真如果这样的话,你接下来怎么做?”
“如果真是这样,我自然会是大唐的忠臣良将。”李泽笑道:“我会协助长安扫平四夷,荡清宇内,所有的割剧一方的军阀头子,要么屈膝投降,要么便把脑袋装在木匣子里送上长安。”
“那你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呢?”
“我最终的目标,自然是成为治世之能臣。”李泽笑道。
“这就是了。”章回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一次长安肯定是要出手的,公孙长明这个老狐狸一定在长安大力游说,促使皇帝出兵征伐魏博。李泽,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如果长安真出兵了,你有没有在其中做手脚,促使长安败北?”
“绝对没有!”李泽正色道:“我希望长安出兵,当然,对于他们是胜是败,我却是一半对一半吧,或者说有些希望他们真正的失败,这样,我才有机会。”
“如果长安胜了,皇权自然大涨,原本许多摇摆不定的节镇,自然会向皇权效忠,你,也不能逆这个大势。如果败了,皇室最后的威权,也必然荡然无存,也就名存实亡了。”章回叹道。
李泽点头:“就是如此,只有到了这一地步,大唐才算是真正失去了那只鹿,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去追逐他。”
“所以你按兵不动?”章回道:“如果你现在尽起大兵,能不能迅速地灭了张仲武?”
“先生也是行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营州,辽州这些地方之广袤,可不是我们这里能比的,张仲武都不消与我们硬拼,只需要拖着我们转来转去,就能把我们耗得欲仙欲死,所以啊,接下来对付张仲武,真是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打下一地,经营一地,慢慢地逼迫他,缩小他的战略空间,想一战而定这样的事情,在那片地方上,想也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