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往日, 阿乌总会跟着孟江南一道出门,但这两日天气骤然升温,天热得厉害, 孟江南有些不忍它总陪着自己四处跑, 今日出门前便摸摸它的脑袋让它在家同楼先生一道在树荫下歇着就好, 道是大白日的她不会遇上什么麻烦的, 阿乌这才心安理得地留在了家中。
小秋平日也会跟随着孟江南, 不过今日向云珠嚷嚷着要吃冰镇的糖水和果子,差了她去买, 买回来之后楼明澈说他热得慌,非要小秋在旁给他打扇子, 是以今儿个小秋并未跟着孟江南。
孟江南这会儿是独自面对这自个儿撞到她身上来尔后自个儿摔倒的妇人。
她一点儿不疑对方是自个儿撞到她身上来的,毕竟她浑身上下无甚可给旁人欺的,且还青天白日的。
她是真担心自己将人给撞伤了,心中又惊又慌:“您可是伤着哪儿了?我……”
她边说边四下去瞧周遭何处有医馆,“我扶您去医馆瞧瞧可成?您可还站得起来?”
说着,她着急地朝跌坐在地的妇人伸去手。
妇人二话不说就将手搭上了孟江南朝她伸来的手,尔后十分麻利地站了起来。
孟江南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可是有哪儿不对?
只见妇人一边以袖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道:“医馆就不去了,我饿了,前边那家馆子瞧着不错,你同我去吃上一顿就成。”
妇人说完这才抬起头来,发现孟江南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妇人怔了一怔, 下一瞬当即朝孟江南身上歪靠去, 一边扯着虚弱的语气道:“哎唷, 我腰疼, 腿也疼,一定是方才给摔伤了!”
明眼人一瞧便知其乃佯装的,此等行为之人,多半是来讹人的,而谁人一旦遇着这般事情,与遇着无赖无异,有理也说不清。
加上这会儿正值午时,正是日头最烈时,路上行人寥寥,唯一瞧见事情经过的货郎已经走远,根本无人知晓这前后是发生了何事,自也无人上前来为此事说个究竟。
孟江南也不是个蠢笨的,这会儿还瞧不出来对方摆明着是装的。
不过她却不气恼,更没有慌张,反是笑了起来,反问妇人道:“夫人说的馆子是前边那家‘知味馆子’么?”
这会儿换做妇人愣住了,还未及回神,孟江南已将她歪靠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扶好,又笑着与她道:“我也不知那家馆子的厨子手艺如何,夫人既是瞧上了那家,那就去那家好了。”
孟江南说完,将手中的晴纸伞朝妇人头顶处移了移,为她遮去炎炎夏日。
妇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反应出乎人意料的孟江南,像是要从她的眼睛看出她究竟在想什么似的。
“夫人瞧着并非行骗之人。”孟江南被妇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她轻轻抿了抿唇,尔后很是认真道,“夫人之所以这般行事,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与夫人不相识,自是不当多有询问,只是夫人吃好之后定要回家去的,否则夫人家中人该担心了。”
眼前这名妇人绾着堕马髻,身着蓝灰色交领右衽宽袖长衫及深粉色马面裙,即便她衣着寻常,面上不着脂粉也不饰朱钗耳环,然她仅仅是站在那儿不言不语,孟江南依旧能够觉察得出她并非普通人家的妇人。
单她那根本让人看不出其真正年岁的肤脂就已能让孟江南瞧出她绝非来自寻常人家,更莫论她身上那一股即便换上了一身布衣也难掩的气质。
那是一种出身富贵之家的女子身上才会有的气质。
尤其她那一双带着英气的眼,绝非寻常女子所有。
试问富贵之家的妇人又岂会行骗?且还是骗到她这等市井出身的女子身上来。
其中原因她不便去猜更不好去问,不过是一顿饭菜而已,她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况且,她还从未遇见过如此特别的夫人,怪有趣儿的。
孟江南看妇人觉得有趣儿,妇人瞧她也觉得有趣,听得孟江南如是说完,这会儿她果断不装了,腿脚利索地就往不远处那知味馆子走去。
妇人方才说饿,然她在馆子里坐下后听了跑堂的报了菜名后只点了一碗卤肉米粉,还兴致勃勃地与孟江南道:“在这儿我就喜好吃这个。”
米粉是静西布政司任何一家馆子的菜品上都会有的一道吃食,也是各家各户往日里都会在自家做的一道食,孟江南此前在孟家不时会吃到,因为孟岩喜好吃,嫁到向家之后便没有再吃过,因为往日里都是向寻掌厨,他烧的饭菜大多都是北方口味,不过因着向漠北身体缘故,菜式以清淡居多,孟江南倒也无甚吃不习惯的。
倒是这米粉,向寻不曾做过,大多都是做的面条,味道自然是好的,就是口感与米粉全然不一样。
孟江南许久未有吃过米粉,便也给自己点了一碗。
汤水滚烫,天气炎热,孟江南小口小口地吃着米粉,吃得双颊红扑扑的,给她清丽的容貌平添了几分颜色。
妇人亦不紧不慢地吃着,更多时候是盯着坐在她对面的孟江南瞧,不过每每孟江南抬头之前她都能及时收回视线,是以孟江南未有发现她的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
“天这般热,你一个姑娘家不在家中好好呆着,搁外头跑是做什么?”妇人看着孟江南,忽然问,“难不成你家中还需你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