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作为荥阳经年不衰的大儒士族,自然有着不俗的声名累望。自乾元帝登基后,便大兴文治,尤以荥阳为首的士族得到重用,他们结束了归隐百来年的生活,举家搬迁至京都。
如不意外,在世子随从口中的这位虞老先生,就是如今仍被乾元帝任用为殿阁大学士的虞家家主。
宣平公世子选的雅间是三楼“秋”字境中的蟹肥,虽位于楼层末端,但闻名知雅意,能选这儿的人都应对吃食有几分喜好。
宁簌面上不显,脑子却转得飞快,莫非,这位世子爷只是来品鉴美食的?不对不对,若是如此,也应该找元娘来问话才是。
一面想着,宁簌在脑海里搜罗着长流馆内的美食,世子为人温雅,应当吃不得灼辣,所以是鸳鸯五珍烩还是玉笋蕨菜、琵琶大虾的好?
宁簌纠结不已,直至秋葵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她这才反应过来。
身前的世子随从似乎笑得脸都有点儿僵住了,在他的身后,散下来一袭细细密密的珠帘,帘子后人影绰绰。
宁簌心头登时一凛,只是还未等她提裙下拜,那世子随从忽地拔高了嗓门:“宁姑娘!”
“世子说了,您无消行此大礼……”
宁簌一愣,却还是屈了屈膝:“民女宁簌,拜见世子。”
看来,这位世子倒是友善的。
隔着微晃的珠帘,少女的身形绰约可见,声音清脆而镇定,她就近在咫尺,比之任何一次他久久望着宁府大门时,所见到的都要近。
江蕴忍不住将呼吸一滞,目光切切描摹,却还是很快克制地回了神,他的声色自若:“姑娘多礼了。”
一旁观望着的虞老却是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老者眯眼笑得了然,语调和蔼:“早闻京中有家女儿巧慧,不输男儿风采,今日一见,倒也非夸大。”
宁簌一人撑起整个宁家,扶持弱母至今,还颇有亡父遗风,将商道远拓多地,早已被盛传为佳话。
果真是那位虞老!
宁簌啧叹一声,连道:“虞老先生过誉了。”安冬则殷勤地搬来软櫈,请她落座。
接下来的言谈却有些无味,尽是世子同虞老的一些谋虑治国兴天下之道,两人侃侃而谈得尽兴,隔着一袭帘子,宁簌听得昏昏欲睡。
她甚至一度怀疑,这位宣平公世子周折地请她过来,是不是生怕两人经邦论道时没有合宜的观众?
“平南水患一则在之地势低平,无法溯通沟渠,二来……”
帘外的少女显然困极了,虽然腰板仍旧刻意挺得端直,但脑袋却是止不住地一点一点,他们里头的言谈声,似乎是她助眠的良药。
江蕴微不可几地弯了弯唇,清和尔雅的世子头一回打断了旁人说话:“虞老,不若先用饭罢?”
宁簌被秋葵唤醒时,耳边只听见隐约的一句:“……不知世子对哪些合心意?”
许是方才的菜谱在脑海里徘徊太久了,宁簌听了这话,竟想都未想地脱口而出:“殿下,墨鱼羹真的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