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并非是我想要,就可以回去的啊。
收拾好杯子走出厨房,迪诺已经不在餐桌边上了。沢田纲吉上楼,进房,目光掠过吊床上似乎已经入睡的reborn,他揉了揉自己的面颊,躺倒在床上。
迪诺的一番言论不得不说,是令他震惊的。
一直以来金发青年给人的印象总是天然又有些呆,不论怎样,跟“通透”这个词都是没什么关系的。沢田纲吉从来没有想过,他对他们被命运所迫的事实会有着如此深刻的认识。前世他用了生命去得到的结论,迪诺原来早在此时就已经有了足够的觉悟——他是不是该说一声大智若愚?
他们是被绑缚在十字架上的祭徒,享用无止境的荣耀供奉的同时,自有无上罪孽加诸己身。他们不甘于如此,却又不能不自愿如此。
他们俯首就缚,将一切黑暗归为自身的原罪。
这样的他们无法抛开一切回归光明——这是命中注定。
褐发少年闭上眼,想着不早的时间欲沉入睡眠。
然而这一次的意识沉浸仿佛没有尽头。沢田纲吉感到自己下坠,下坠,一直下坠......最后沉进一片混沌里。眼前是影影绰绰晦暗冰冷的一片雾气,沾在皮肤上让他感到一阵阵冷厉的微痛。感觉跟黑曜的那次有些像——想到这点,少年的心情骤然热切起来。
“骸!是你吗?”他急切地出声呼唤道。
良久,虚空中才传来飘忽的回应。
“vongola。”
六道骸对他的称呼一直都是那么生疏,除了非常少有的,那个人极其愤怒的时候对他的直呼其名“沢田纲吉”和心情最好时带点讽意的模仿他人口气的“纲吉”。
其实叫他姓氏的人并不只有六道骸一个,但是其他人大多是出于敬畏或者礼貌。如斯帕纳那个在礼数方面执着得有点奇葩的技术宅,就是个标准的例子。只有六道骸,他对他的称呼是明明白白把执拗的疏远表达得清晰的,无论是那个家伙轻浮抑或冷酷的时候,那种态度都很明显——沢田纲吉一开始还总是因为这样过于冷淡的态度而感到难过。
不过习惯了之后就好了。
褐发少年想着。
更何况他是在这个已经隔世的世界里,跟自己唯一有着前世牵绊的人。
魔魅的少年面孔拨散雾气渐渐显现,双手双脚被镣铐束缚,凌乱的衣着下单薄的身体看得出骨架嶙峋。沢田纲吉皱眉,手指紧紧地蜷曲起来。六道骸捕捉到褐发少年脸上表情的变化,他轻轻挑起了眉,唇角的弧度拉紧,露出个难以辨认的悲喜交加的神情。
“骸。”少年犹疑着移步上前,手微微战栗地伸出,落在眼前人的脸上。
六道骸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只是粘着在沢田纲吉的身上,专注而隐秘地温柔着。他稍稍偏过头,感受着那纤细温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滑过他的每一寸面部轮廓,带着点患得患失的细微呵护——他笑起来,看着那双小动物般缺乏安全感的眼睛。
“我是真的,vongola。”
他的语气轻柔得过分,以至于竟然让褐发少年受惊般地收回了手去。“你是......骸对吧?”他迟疑地说着,那怀疑着自身感官的真实性的表情有种一触即碎的脆弱感。
有谁会忍心触碎他?
六道骸突然觉得有些苦涩在心里弥漫开去。
对不起。他张了张嘴。
是我的不坦率让你变成这样——连我的温柔也不敢相信了。
“我是,六道骸。”蓝发少年放缓了语气,极其缓慢地盯着沢田纲吉的眼睛说道,“你不用怀疑你所看到的。你是真的——”
他停顿,“我也是。”
他冰冷的手前伸,握住褐发少年下意识微微退缩的手。
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直接接触到那他渴盼已久的温度。
六道骸慢慢地引导沢田纲吉的手,再次抚上自己的脸。实实在在的,不带一点谨慎的虚浮。“很冷,对吧。”他盯着那双眼睛微笑,“但是有温度,对吧?”
只是下一秒,那足以将他烫伤的温暖躯体就颤抖着紧紧拥抱了他。
沢田纲吉死死地环抱着他,包括他的双臂,全都死死地箍在自己的怀里。他的褐色脑袋只能搁在眼前少年肩窝的位置,六道骸突出的锁骨坚硬地硌痛着他的脸颊,然而这不能让他产生哪怕一点放开的想法。蓝发少年抬起手,被镣铐所牵制的臂膀却无法拥抱正在拥抱着他的人——他连安慰的话语也说不出口,他连安抚的动作也不能做出,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肩上愈加滚烫的湿意,即使在幻觉世界里也是这么的清晰明显。
褐发少年只是这样拥抱着他,什么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