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是容易让人迷失的东西。
最好的过程当然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开发出人本身的潜力，扎扎实实地攀至自己人生的顶点。陡然在太过年轻的时候爆发出自己的能力，固然能够得到所谓的天才之名，被人瞩目而广受赞誉，实际上也是伴随着绝大的风险的。
因为得到得太轻易，所以容易厌倦。因为毫不费力，所以容易自视甚高。
天才的人生总是无聊的——于是他们轻易偏离正道。
reborn看着沢田纲吉，猜想他也遇到了这种问题。真糟糕。他难得有些紧张地想。如果沢田纲吉被那种不加控制的力量蛊惑该怎么办呢？不久之前还在自己面前说着“要保护伙伴”那样的话的沢田纲吉，如果他从此以后不再会有那么柔软的情绪……如果这样，该怎么办呢？
“reborn先生，那是什么？十代目怎么会……”狱寺隼人呆滞地看着沢田纲吉身上一切变化的发生，讷讷地几乎不能言辞。山本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地盯着那光芒万丈的所在，良久，才震惊地看着reborn凝重的脸色：“阿纲这是……怎么了？”
云雀恭弥皱起眉头，因为那景象带给他的些微的不安。
而六道骸安静注视着那样子的沢田纲吉，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时候，眼中掠过一闪即逝的迷恋。
“咳，咳咳……！”
就在气氛堪称沉重的时候，那个众人视线的焦点却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刺眼的光芒开始变弱，被化解，被身处火焰之中的那个人吸纳。沢田纲吉用力地闭上眼又睁开，瞳孔中的金红色就逐渐淡化，消去了灼人的浓艳，显出原本的样子。
“你们怎么都那么看着我？”然后他落到地上，神情微带疑惑，虽然没什么表情，目光中却能读出实实在在的关切来——那是属于人类的情感。
reborn突然有点无语。
这个人刚刚几乎觉醒成一个神——让10年后的reborn来形容就是白兰一样疯子般的存在——然而他现在却正常地站在这里，迅速地从对觉醒力量的沉迷中醒来，正常地说话，表达关切，就仿佛他从没经历过神的力量的诱惑。
那表情简直无辜得让人有些牙痒。
“你刚刚……”小婴儿谨慎斟酌着用词，“没什么不妥吗。”
明明还是敌我双方共存的状态中，所有人全都一脸反应不过来地望着一个人的场景实在傻得可以。然而他们的确都在等待着一个解释，关于刚刚那近乎玄幻的事情。
沢田纲吉抬起手搔了搔面颊：“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被那种力量诱惑？其实我还真没想到全面觉醒会是那种感觉呢，一下子好像变成了无所不能的一样。”
褐发少年轻轻叹气，低垂眼帘，露出觉醒时睁开眼眸前的美丽神情：“好在我还记得，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平和的声线带来长久的平静，直到那沉默最终还是由沢田纲吉本人击破。他慢慢走到六道骸对面，回过头看着云雀恭弥：“云雀学长，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云雀恭弥没有答话，只是相当矜持地微微偏了偏头。
“我知道你很憎恨这个家伙，但是这一次毕竟是我和他的了断。把战斗的机会交给我吧——我请求你。”褐发少年恳切地说，“而且我保证，你以后总有机会再次咬杀他的。”
黑发少年沉沉地看着他，良久才平平地开口道。
“我不想答应你。”云雀恭弥的回答一向干脆利落毫无余地，但是这一次他话锋一转，“我也不想等你说的那个‘总有机会’。你想要跟他交战没关系，拿你的交战来换吧。”
“草食动物，回去之后我会跟你打一场——这是条件。”
他挑起眉，似乎在等眼前少年的决定。
沢田纲吉没有犹豫：“好的。”
在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云雀恭弥抬眼，扫视过六道骸。他的目光几如嗜血的利剑，但蓝发少年只是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你所赋予的耻辱，我记住了。”他低声说道，“来日讨还。”
语毕转身离开场地，步伐稳健，即使伤口尚且有血渗落。沢田纲吉目视云雀恭弥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再转回头时看见六道骸带着足够耐心的微嘲神情。“kufufufu，麻烦事解决完了？”他轻佻地扬眉。
“姑且算是吧。”沢田纲吉答道。他感觉到六道骸敌意的明显波动，如同冰雪消融一般缓慢而坚定地减少着，这让他有些疑惑，荒诞的猜想在脑海中逐渐成型却又半遮半掩……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警惕面前少年接下来的举动上去。
“总要走完这最后一步的……”
蓝发少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说道。他抬起手，捂住自己血色的左眼，指尖下移，轻轻触碰着眼球。
“那么，人间道。”
……
“那是你最讨厌的能力不是吗。”
沢田纲吉慢慢熄灭火焰，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褪去火焰后白皙修长的双手。六道骸脱力地跪倒在他的面前，全身只靠着手中的三叉戟勉力支撑。胜负已经足够分明，褐发少年却扯不出一个笑容，他俯身下去，直视败者的双眼：“宁愿把自己的痛苦暴露出来也要夺取胜利，你的执念还真是令我心惊啊。”
六道骸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属于失败者的神情——臣服？憎恶？都没有。他只是微微地笑着，凝视着沢田纲吉的脸，那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贪恋。
“kufufufu……因为你是我最想得到的身体啊。”
他分不清是宣言还是调笑的熟悉语气一时让沢田纲吉心中如遭重击。
“骸？”褐发少年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
不断消减的敌意，虽然刻薄依旧但显出熟稔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