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家的路上,沢田纲吉都在强迫自己尽可能不要去回想山本武挫败的表情。
“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黑发少年半抬着手干巴巴地说。
“我不需要。”他干脆地拒绝道。
“我不管你是好奇,怜悯还是怎样。”沢田纲吉看着他的眼睛,“别多管闲事,山本武。”
……
“我吃好了。”
潦潦草草吃过晚餐,勉强对奈奈挤出笑容说了“有点累”这种借口,沢田纲吉几乎是狼狈地回到卧室把自己扔到床上。
真是荒谬。他将胳膊横过眼睛。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再让那些家伙受到伤害的人是他自己,现在不得不严厉地伤害他们的人也是他自己。可是没人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恐惧。他们不知道沢田纲吉的人生走下去会陷入什么样的黑暗的泥淖,如果命运是不可抗拒的,沢田纲吉宁愿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地面对吞噬他的怪兽……而不是看着所有人陪他重蹈覆辙。
他想要避开曾经被他牵累的人,可冥冥之中总有东西似乎在唆使他们再一次侵入他的生活,成为他悲惨生命的一部分。
就比如山本武,他在他过去的那个世界里放弃了棒球,失去了父亲,也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挚友们走在他的前面。那不是一个善良勇敢的好男孩应当经历的噩梦,说到底,他凭什么要进入黑色的世界,放着好好的金色灿烂的人生不过,孤单地作为那些晦暗灵魂的镇魂歌?
轻生的念头就在这个时候进入他的脑海。
不是出于冲动,也无关绝望,沢田纲吉只是十分冷静地思索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他洗了澡,从浴室里面出来,随意地套上椅背上的蓝色t恤。
他安静地走到卧室的窗前,天色已经暗沉,街上的路灯开始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偶尔有几个下了班或者购完物的人经过,眼前的世界温馨得让人没有力气。他爬到窗台上站着,凝视窗外温存到虚妄的景象。
或许不该存在的只是沢田纲吉本人而已。
只要他本身不存在于这世上,那个令人痛恨的,围绕着他存在的悲剧,是否也就不会存在了呢?
跳下去——
他跃跃欲试地看着楼下的景致,在一脚踏空前余光瞟到门口信箱下小小的一团黑影。沢田纲吉眨了眨眼,扶着窗框把伸出去的腿收回来。那个是……reborn吗?他有些不确定,直到那个黑影跳起来把手里类似纸张的东西塞进信箱里。
大概归功于杀手的敏锐直感,沢田纲吉窥视的目光马上就被察觉。黑衣婴儿跳上栅栏,黢黑的眼睛波澜不惊地与他对视。沢田纲吉愣了一下,忽然抬起手朝他轻轻挥了挥。这个滑稽的行为让双方都产生了瞬间的呆滞,而就在这个瞬间,少年一脚不稳滑出了窗口。
他坠落的仪态居然还保持得不错。
当那熟悉的被枪弹击中的轻轻震感袭来,在下一秒丧失所有意识之前,沢田纲吉望着浩瀚的天空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叹息。
“唔……”
站在床头,注视着昏迷中发出轻声呓语的少年,reborn擦拭着手中cz-75的枪管,眼神沉郁。熟悉他的人会知道他心情不佳。实际上,他讨厌任务中的意外——而沢田纲吉让他意外。
有迪诺的例子在前,对于教导一个“十项全不能”的胆小鬼,他自认颇有心得。脆弱的体质也好,纤细的精神也罢,鉴于当代各大黑手党家族的力量多由血脉传承,那些细枝末节的缺憾只要用残酷的训练总是可以慢慢消磨掉的。他研究过眼前这个“沢田纲吉”的资料,就表面来看糟糕得过分。但这个糟糕的家伙是vongola初代的血裔,仅仅这一点就足以掩盖其他了。
培养出一位合格的家族首领。这算不上一个太难的任务。
可今天,到现在,关于这位沢田纲吉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错愕和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