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春柳这姑娘,真不愧是美人胚子。就算是慌乱之中,那眉眼姿态也是说不出的风情。
她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睛看向三太太,完全的不知所措。
三太太有些窘迫,喝到:“二嫂子问你呢,看我做什么!”
话音一落,如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二婶,这也有趣。这位什么春柳姑娘有话不说,偏要看着三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三婶子的人呢。”
“哎如意啊,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三太太急道,“传到外头去你三婶还要不要做人哪?”
又一脸恳切对二太太道,“嫂子最是知道我的,再没什么坏心眼,不过都是老太太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罢了。”
二太太眉眼低垂,仿佛没听见似的。
“哎呀这可真是冤枉死人了!”三太太就站了起来拍了大腿,“可是没地方说理去了!”
如意冷眼看她的做派,觉得这份变脸推脱的样子,比戏台上的戏好看多了。
“成了,你也别跟我辩白这些有的没的,这丫头言语不实,我瞧着很有些问题,自然是要审清楚了再说别的。人,你放下吧,其余的事情,有我来办。”
闻言,春柳脸上血色霎时褪尽,只留下一抹苍白,原本还能稳稳跪着,这一下只觉浑身没了力气,整个人都委顿在地。
她愈是这这样,二太太便愈是肯定,这丫头绝不是个普通的。
便冷笑起来。三太太犹豫:“这……怕是不好吧?到底是老太太的人呢。便是嫂子不喜欢,我带回去就是了。”说罢就朝着春柳使眼色。
“把她拿下!”二太太猛然一声厉喝,就涌进来几个粗壮的仆妇,七手八脚地把一位如柳佳人按在了地上。
春柳嘴一张,还没哭叫出来,已经有一块儿汗巾子塞进了嘴里。正是夏日,粗使的仆妇们整日里汗流浃背的,那汗巾子味道可想而知。春柳被塞的一嘴,汗臭味充满了口腔鼻腔,恶心的几欲死去,干呕了两下,却差点被憋得晕过去。
冬晴园里自然都是二太太心腹,打头的一个仆妇大声道:“太太,怎么处置?”
“我看着这丫头妖妖娆娆的,不像良家人,恐老太太被她骗了。你们好好问问她,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二嫂……”三太太惊呼,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在如意似笑非笑的目光里,都尽数吞了回去。
看着春柳被那几个仆妇拖死狗似的拖了出去,不由得大为着急。春柳的来历她多少知道些,所以才分外焦虑。这样出身的女孩,老太太想要塞给庶出的儿孙,恶心恶心人家先不说别的,就只这份心思,也足够了叫人嘲笑。
因此忙忙就道:“二嫂何必如此呢?到底是老太太的面子,都是一家人……”
“就是一家人,我才非要问清楚了不可!”二太太斩钉截铁道,“我眼里可不揉沙子,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咱们做媳妇的才更该替她老人家盯着些!”
三太太见二太太如此坚决,心里几下踌躇,还是决定先回荣华轩去。讪讪地走了,出了门,就看见了春柳被人按着跪在了院子的正中央,白嫩嫩的脸蛋上涕泪横流,还哪儿有方才的娇美模样?拖了她下去的仆妇压根儿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手里握着一双纳好了的鞋底子,正一下一下拍在她的脸上,打一下问一句,“说是不说?”
这么问着,竟然还有时间来看了一眼三太太,微微躬了下身子。明明是个恭敬的动作,三太太却无端端感到了一阵寒意,仿佛下一刻那鞋底子就能抽到自己脸上来。也来不及多想,几乎是落荒而逃。直到出了冬晴园,她才捂着心口喘了两口气,擦了擦额头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出来的汗,心下纳罕,她管着家里这么久,怎么就不知道冬晴园里还有那么一个粗使仆妇?
如意扒着茜纱窗看外头,见春柳娇花儿般的面容已经紫胀,不由得捂住了眼,“太凶残了!”
要说着鞋底子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这年头儿做鞋,可不像她上辈子那样儿有现成的。鞋底子,尤其是下人的鞋底子大多是要厚实,穿得时间能够长些,因此都是抹了浆糊,一层一层粘出来的。这还不算,厚厚的二三十层粘下来,还要裁了形状,然后用粗针大线一针一针地穿来绕去,好让鞋底儿更加结实。
这样的东西打在脸上,别说春柳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就是壮年的男子,也撑不住哇!
二太太眼里透出笑意,只不过笑容之中更多的是讽刺。
抬了抬手,她身后的一个丫鬟立刻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