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临近启程出发, 王府内悲情越重。按常理来讲, 一旦离开京城, 此生就再无回来的时候。下人们就算悲痛也要忍着, 不能大庭广众之下痛哭, 主子们就无此忌讳了。
秀王在正月里几乎每天都要入宫给高淑妃请安, 母子经常抱头痛哭,秀王还留了许多东西给隆庆公主做纪念。秀王也许别的地方糟糕,但孝顺、亲友却是难得的品质。
唐氏娘家远在南京, 她对京城没有太深的感情, 只维持着一向的慈悲人设, 允了府中多人回家告别。
在下人分批出府告别家人的浪潮中, 王妃的亲信大宫女小梨出府采买京中特产就不显得奇怪了。
小梨这天又回来迟了, 换好衣裳进东院轮值, 却发现东院灯火通明,王妃正斜靠在椅子上听说书,福嬷嬷等心腹丫鬟婆子围绕着。
小梨如同往常一般,未语先笑, “王妃, 奴婢回来了,这般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是啊, 这般晚了,你怎么才回来?”
“该打,该打, 王妃莫不是在等奴婢。奴婢这野性子,今日在城中采买了一马车的京城特产呢,等到了汝宁,王妃也能尝到京城美食。”小梨言语夸张,手舞足蹈的形容道。若是往日,周围伺候的奴婢早就附和笑起来逗王妃开心了,今日却死气沉沉的。小梨也发现了不对,屏息行礼道:“奴婢放肆,请王妃恕罪。”
“你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老人了,倒不知你一年功夫就对京城有这么大感情。”
“王妃……”小梨正想解释,门外走进来一个管事婆子回禀道:“启禀王妃,小花枝胡同已经搜查过了,无王府标记之物。”
小梨听到小花枝胡同几字就吓得跪在地上,“王妃,王妃,您信奴婢……”
“我自是信你的,信了十几年,如今却不敢再信了。福嬷嬷,你带她下去查验,看是否处子之身。”
福嬷嬷一挥手,两位健壮仆妇就上前拖走了小梨,堵嘴拉人,动作一气呵成。
半响,福嬷嬷沉着一张脸来禀告,“已非完璧。”
柳娘当场痛哭,“小梨从小跟着我长大,名为主仆情同姐妹,若是不愿留在王府,直说就是,我难道不给她这体面,何必行赐鬼蜮计量!怪不得呢,上次我问她愿不愿意伺候王爷,吓得脸都白了,之前明明还是愿意的。”
“王妃不必为此等贱婢操心,当心小世子啊。”福嬷嬷一口一个小世子,似乎已经断定柳娘怀的是男孩儿。
“嬷嬷见多识广,有何教我?”柳娘忍悲擦干眼泪。
“小梨虽是王妃陪嫁,但终究坏了规矩,不若打发出去,反正她已有了归处,如此法外施恩,也全了小梨和王妃的缘分。”按福嬷嬷的意思,这种不守规矩私相授受的奴婢打死了事,要知道王妃陪嫁,或者说整个王府中的女子都是王爷的女人,这和红杏出墙又有什么区别。不过看王妃哭成这样,福嬷嬷也不敢擅专,特别留情面。
“也好,到底服侍我一场,她自己找的归宿,想必是满意的。她积攒的体己都让她带出去,别苛责她。再赏她五十两银子,免得男方以为她是被赶出来去的。如此,也算了了缘分。”柳娘说完便痛哭起来。
“王妃莫做此悲声,小世子听着呢。那等不忠之人走了也好,王妃身边还有老奴、有数不尽的忠仆呢。”福嬷嬷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美人锤,轻轻给王妃锤腿。
“我就带了两个陪嫁过来,小桃伺候王爷却无福,几月就去了。小梨如今又离我而去,日后想要听一句乡音都无法了。嬷嬷且让我哭一场,哭出来就痛快了。”
“府中也有南京采买来的丫头内侍,王妃想听乡音,老奴这就让他们进来伺候。”
“不必了,还不够伤心吗?日后府中下人升迁按规矩来,能者上庸者下,小桃、小梨有此结局,未尝不是乍登高位,心性不够的缘故。”柳娘好不容易把最熟悉自己的小梨打发离开了,再不愿仓促选择贴身伺候的人。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结果押送小梨离开的仆妇在枕头里发现了不明粉末。福嬷嬷一尝,黑沉着脸道:“是生大黄粉。”
柳娘听闻脸都白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