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初味轩还没开门,后门处就已经围了几十号男男女女。
不多时,封七拎着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从后门出来,在一处墙上刷了几下浆糊,然后把纸贴在墙上,覆盖住了上面原本贴着的纸。
仔细看下面,一张叠一张,都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围在后门口的人赶紧掏出纸笔,各自找个合适的位置,开始抄着纸上的菜谱。
绮玉也是其中之一,她很快抄完墙上的菜谱,又快步走进初味轩后门,掏出一块正面刻有初味轩徽记,背面刻着数字十八的牌子,递给院子里的一个小伙计,又把自己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
伙计低头在本子上找到十八号。
十八号后面又分了三行,分别写着早、午、晚三个字。
伙计在“早”字后面挑了个勾,接过食盒拿进后厨,很快就拎着装满的食盒出来交给绮玉。
绮玉道了声谢,提着食盒出门上车,飞快地回府去了。
宣平侯府,早就有人打开角门候着,绮玉下了马车进叫门,换上小轿,直奔后院而去。
侯府大奶奶朱氏歪靠在引枕上小憩,将近八个月身孕的肚子已经鼓得很高,行动坐卧都不方便,也是辛苦得紧。
“大奶奶,早膳来了。”琦玉提着食盒,快步走进屋里。
朱氏闻言立刻睁开眼睛来了精神,在丫鬟的搀扶下坐直身子,道:“如今一天就盼着吃饭,其他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琦玉飞快在桌子上摆好早饭,笑着说:“多亏了初味轩的饭菜,奶奶最近的气色比刚怀孕那会儿还好,前几天大爷回来,看着奶奶的眼神儿都发直。”
朱氏听了这话,高兴得不行,但是又忍不住害羞,嗔怪道:“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呢!再浑说当心我撕你的嘴!”
小半碗粥下肚之后,朱氏也忍不住道:“我也是运气好,有身子的月份正好跟夏娘子相当,自打三个月前开始,每天跟着夏娘子的菜谱吃饭,我就觉得舒坦多了,来请脉的大夫也说我身子越来越好了,孩子也安稳得很……对了,菜谱你抄回来了吧?这可要好生留着,以后都用得上呢!”
“奶奶放心,奴婢一个字不差地都抄回来了,奶奶得给大爷开枝散叶,到时候自然是要多子多孙的,这可是传家的好宝贝!”
“你这臭丫头,不说话能憋死你不?”朱氏嘴上这样说,眉眼间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当初薛承终于手刃仇敌之后,就在邛州城休整了一段时间。
一来有许多人需要养伤,二来也要继续肃清赵怿的余党,甚至还跟吐蕃一起,带兵突袭了西夏,将他们打得狠狠缩回老窝去,估计短时间内不敢再到吐蕃和大齐的边境撒野了。
而在邛州修养的时候,小两口久别胜新婚,免不得多胡闹了几次,谁成想夏月初也不过刚停药没多久,竟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薛承本想干脆留在邛州,等夏月初生了孩子再走。
但是夏月初却并不愿意继续呆在蜀地,只等头三个月一过,胎相稳了,就着急要回京城。
夏月初如果打定主意要做什么,薛承原本就拗不过她,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个小包子,一个人顶两票,薛承就更没辙了。
最后薛承干脆叫人将庆王的车驾稍作改动,把违规违制的地方都去掉,在里面铺上厚厚的被褥,小心翼翼地护着夏月初启程回京。
这一路就走了三个多月,回到京城的时候,夏月初已经停着七个月的大肚子了。
为此,薛承险些没被宁氏和廖老爷子骂死。
其实薛承自己也挺后怕,夏月初原本身体底子就不好,虽然吃药调理了几年,但到底还是比正常人瘦弱,怀孕也比一般人更加辛苦。
尤其月份大了之后,人也不见长肉,只有肚子挺得老高。
只能说,万幸一路上没出什么问题。
自打怀孕,薛承就已经不让夏月初去厨房了,如今回到京城,给她做饭的差事,便交给王桦、沈莹和杨艾琪负责了。
廖老爷子也不时送些吃食和菜谱过来。
夏月初自个儿闲着无聊,干脆把自己孕期不同阶段,每天吃的东西都记录下来,贴出去给需要的人看。
很快就在京城引起了轰动,不但每天围在后门处抄食谱的人始终不断,还有许多跟她月份相当的人家直接找初味轩定做,倒是给初味轩又增加了一门生意。
如今薛承大胜而归,赵怿死在邛州城门外,他的家眷、手下大臣都被一并带回京城等候判处,十几万大军更是被打得溃不成军。
不仅如此,薛承还狠狠挫伤了西夏的锐气。
夏月初更是发现了顾元的真面目,为朝廷除掉了一个隐患。
这一仗,不但薛承打得扬眉吐气,也让小皇帝屁股底下的位置又稳固了许多。
所以等到薛承这边班师回朝,宫里这边也把小皇帝立后和充实后宫的事儿重新提上了议程。
虽然后宫尚未充实,但是刘启还是专门安排了一个小太监,将夏月初每日放出来的食谱都记录下来,整理成册,留待以后给有孕的后妃们用。
不仅如此,他还送了几个御膳房刚出徒的女御厨去跟着学,打算到时候哪个宫的主子有孕,就派去一个好生伺候,可以说为皇上今后延续子嗣操碎了心。
薛承下朝回来的时候,夏月初已经在吃早饭了。
若是以前,她都会等薛承回来一起吃。
但是现在怀孕八个月,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分量,只要一饿就受不了,所以也顾不得薛承,只能什么都先紧着自己来了。
如今京城正是热的时候,薛承顶着一头汗回来,先去洗了把脸,擦干净了才走进内室。
一进内室顿觉清凉,薛承不由皱眉道:“你是不是又摆冰盆了?你如今有孕在身,不能贪凉。”
夏月初一边吃着鱼茸粥,一边道:“我就叫人摆了两盆,还远远地搁着,不碍事的。天这么热,你不让我用冰盆,我会被热死的!”
“别总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薛承无奈地说,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自打怀孕之后,夏月初就一反以前沉稳成熟的性格,变得幼稚起来,时不时还跟薛承耍个小性子。
但是不得不说,薛承还就吃这套,天天跟宠闺女似的冲着夏月初,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
好在夏月初的度把握得很好,从来不会真的给薛承出难题,所以小两口的感情非但没有因为怀孕而疏远,反倒越来越黏糊。
之前还有人听说夏月初怀孕,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趁着薛承去京郊大营来练兵之际,直接往将军府送人,什么歌姬舞姬、小家碧玉都有。
夏月初来者不拒地照单全收。
就在大家等着看薛家笑话的时候,却得知,歌姬舞姬都被送到酒楼表演去了,几个小家碧玉或是许给庄子上的管事,或是配给了薛承身边的兵士,竟是一个没留都给处理妥当了。
薛承从京郊大营练兵回来,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素来以恩爱著称的两个人,这次怕是要有矛盾了。
谁知薛府内依旧一片平和,反倒是给薛承送人的几家,很快就收到了他的还礼——年轻美貌的异域女子,闹得几家鸡飞狗跳了好几天。
一众想看热闹的非但没看上,火反而烧到自家房子上了。
不过这件事也让众人看出,薛承跟夏月初的感情是真好。
夏月初怀孕至今,薛承也没在房里添人,府里原本还有几个想要上位的丫鬟,但是眼看着两个人每天黏黏糊糊,薛承更是连看都不多看他们一眼,也渐渐都歇了这份心思。
宁氏见小两口感情好,心里高兴,但是看到薛承过来给自己请安,却也还是忍不住嘱咐儿子:“如今月初有身子了,你可不能胡来!”
薛承无奈道:“娘,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宁氏跟儿子说这些事儿,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道:“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你两句,再说了,你当初在邛州……”
“娘,我知道错了,这事儿就别再拎出来念了。”薛承赶紧讨饶,这件事他都快被唠叨出心理阴影了。
从宁氏的房中出来,回到自己房里,夏月初已经吃完早饭,正歪靠在引枕上睡着了,大傻和二傻两只狗围在她的脚边守着。
两只狗看到他进来,都抬头看向他,却没有出声。
薛承轻手轻脚地进屋,却还是将夏月初给吵醒了。
“你回来了,叫人给你摆早饭。”夏月初揉揉眼睛坐直身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