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己脸上结的痂?
蕴宁怔了片刻, 下意识的抬手抚向鼻翼, 指尖触及之处,可不是极为腻滑, 哪还有之前丝毫斑驳之感?怪不得昨儿个老觉得鼻翼处痒痒的, 原来是旧疤开始脱落了……
一时竟不知该高兴还是惶恐,竟是呆住了。
“小姐,您看看——”采英已经回过神来, 忙拿了面铜镜过来,欢天喜地的举到蕴宁面前。
透过镜子,一个有着莹莹亮眼神的女孩可不正呆呆的坐在那里?可怖的疤痕间, 越发显得鼻翼处那一小块肌肤白皙娇嫩……
“老爷子的药, 果然是神药呢!”采莲瞧着蕴宁脸上这点莹白如玉的肌肤, 几乎要喜极而泣,“疤痕已经开始褪掉了呢, 那不是说,要不了多久, 姑娘的脸, 就能彻底好了?”
“嗯。”蕴宁轻轻点了点头,鼻子也止不住有些酸涩。怕是顶多十来日,这张脸就可以完全恢复正常了。
和上一世的心如死灰不同, 这一世, 自己还小, 将来还有着无限的可能, 最起码,再不会和上一世般,让祖父因为自己伤透了心……
第二天寅时,蕴宁就起了床。
采莲捧来一套衣衫,石榴红的褙子,亮珊瑚色的凤尾纱裙,可不正是当初长公主着人所制?
当初配着这套漂亮衣衫,还有一套青金镶嵌石榴红玛瑙的全套首饰,可惜衣服倒是还在,首饰却是不知所踪了。
倒是丁氏让人送来两串珠花,一个沉甸甸很是晃眼的灿金步摇。明显是让蕴宁佩戴的。
采英手巧的紧,自打到了蕴宁身边,梳头的事一向都是她管着,这会儿可不是已经麻利的梳好了一个漂亮的飞仙髻?瞧见丁氏送来的首饰,不过瞟了一眼,便即转开视线——那金步摇分量倒是十足,可样式却老旧的紧,更别说小姐年纪还小,真是戴上了,不独显得老气,更有着一股暴发户的粗俗气息……
径直从妆奁盒子里,帮着蕴宁挑了一条打成简单梅花形状、鹅黄色嵌蓝宝石的链子的穿插其间,衬着额上的花钿,当真是娇俏美丽。
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这般精心打扮,蕴宁一时有些失神。
正在帮蕴宁整理幂离的采莲无疑会错了意:
“小姐这样打扮很好看呢,待得脸上的疤痕尽皆褪去,不定多美呢。”
这话倒是没有丝毫夸张。实在是眼下即便蕴宁面容若鬼怪,让人不敢直视,可细看的话依旧能够看出,脸型极美,额头圆润,小巧的鼻梁挺直……
只不过更多的人往往会因为被入目第一眼所见到的疤痕吓到,而不敢再看……
蕴宁出来时,程宝茹已在外面候着了,乍一瞧见蕴宁,明显大吃一惊,眼神里掩不住的嫉恨之外,更有几分幸灾乐祸——
打扮的这样漂亮又如何,就她那张脸,昨儿个可是把姑母都吓得差点儿失了魂,那般丑陋如厉鬼,就是穿上再漂亮的衣裳又有什么用。
只虽是这么想着,心里却无疑更加不平——实在是程宝茹今儿个也精心打扮了,桃粉色的褙子,浅蓝色的月华裙,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和丑陋的三妹妹站在一处,自己就和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鬟似的?且也不知她用的什么熏香,竟是无一处不幽香怡人……
祖父真真是偏心至极,同是程家孙女,缘何香料也好,首饰也罢,给程蕴宁置办了这么多不说,还尽皆是精品?倒是同为孙子的自己,除了眼巴巴的瞧着,一点儿好处也沾不得……
越想越不舒服,索性加快步伐,直接甩开了蕴宁,自己往前去了。
蕴宁也不以为意,照旧不紧不慢的缓步前行。两人来至院中不久,程庆轩和丁氏也从房间里出来。
往年伯夫人做寿,程庆轩大多托了官府事务繁忙的借口,几乎很少露面,许是觉得这次升了官,到伯府好歹能站住脚了,终是主动表示,会陪同丁氏一起前往。
殊不知丁氏心里,却是巴不得程庆轩不去才好。实在是有他跟着,怕是不好再刻意针对蕴宁……
走出门来,待得看清蕴宁身上衣着,失神之余,丁氏更觉气闷,觉得真真是说不出来的刺眼,有心命她回去换下来,偏程庆轩就在旁边站着呢,只得勉强把心头的不悦又给压了下去。
两人跟着丁氏上了一辆车。程庆轩则上了马,一路护佑着往伯府而去。
作为帝都唯一一个世袭罔替的伯府,尽管安庆伯官职不显,他们家老夫人的寿诞,还是颇多权贵来贺。
耳听得外面马儿嘶鸣,丁氏不看也知道,怕是哪家家主不得来,特意派了恭贺的信使。
那般冠盖云集的场面,丁氏便是不看,也能想象的到。
一时竟是有些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这繁花似锦中耀目的一点……
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干姊妹中,曾经盛宠仅次于嫡姐丁芳华的自己,却成了境遇最不好的一个……
这般想着,不自觉攥紧垂下的流苏,眼睛里也全是浓的散不开的阴翳。
“咦,娘亲,车怎么停下来了?”程宝茹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