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陆瑄有知人善任之明,自打陆珦接手家族庶务,就颇是打了几个漂亮的翻身仗,令得本来半死不活的陆家名下所有产业都获利颇丰。
即便陆家家世清贵,并不指望能赚到多少钱,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也就陆家嫡系财大气粗,其他依附着嫡系的旁支单靠俸禄的话,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眼下有了陆珦这棵摇钱树,生活当真滋润不少。
甚至平日里看陆珦不上的嫡系的主子们也因为他财神爷的身份,而刮目相看,言语间也多了些客气和尊重。
这样的日子是陆珦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扬眉吐气之下,自然就有些飘飘然,不然他那般精明的性子,也不会那般容易就被人钻了空子……
这会儿听陆瑄这般说,当真是羞愧难当:
“九弟你放心吧,三哥知道错了,这以后,你只管瞧着,三哥绝不会给你丢人……”
陆瑄没说话,脸上神情却并没有缓和多少——
会推荐陆珦接受家族庶务,可不是看中了他的精明?
而事实也验证了自己的看法,陆珦果然于经商上颇有天分。可就是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竟被人这么轻易的坑了去。
若非自己及时发现,说不好陆家这会儿已是被扯入立嗣的泥淖之中。
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当真是骗鬼还差不多。
偏是自己让手下人查了下,一切还真都是巧合,甚至那人口中的庆王府掌权管事也确有其人。
可就是这毫无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甚至陆瑄隐隐觉得,能设计这个局又能全身而退的人,分明对陆珦的性格极为熟悉。所谓祸起萧墙,从古到今最难防的,可不就是家贼?
这般想着,眉眼间的冷峻更多了几分——
身为百年世家,陆家固然根深叶茂,却又有谁清楚,下面已是烂了多少条根?为了陆家劳心劳力、因而日渐衰老的祖母面容在眼前一闪而过,陆瑄只觉心痛如绞。
明显瞄见陆瑄的脸色,陆珦不觉更加羞愧,半晌抬起手,狠狠的朝树上捶了一下:
“都是我混账,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九弟操心……”
用力太大之下,甚至手背上都渗出了血丝来。
跟在身边侍奉的小厮吓了一跳,登时惊呼出声:
“三少,您的手……”
“有这股子狠劲,留着用在和敌人交手上……”陆瑄瞪了一眼陆珦,“无用的懦夫才会失败后拿自己和亲近的人撒气……”
话说了一半又顿住,脸上的寒意也如冬雪初融般迅疾散去:
“祖母——”
却是一个身着丁香色福字不断头褙子勒着个蓝宝石抹额的老夫人正站在檐下,微微笑着,正朝这里张望。
可不正是出身延陵崔家的陆家长房老太太崔氏太夫人?
陆珦神情也跟着一肃,恭恭敬敬的跟在陆瑄身后上前施礼:
“叔祖母,外面日头这么大,您怎么出来了?”
——要说起这位叔祖母崔太夫人来,也算是一代传奇。
之所以这般说,实在是这位老太太除了出身世家大族这一条外,就再没有更多的优点了——
容貌顶多算得上是清秀,还打小就体弱多病……
可就是这样一个病歪歪的女子,却不知那点儿打动了陆家那一代最杰出的子弟、也是陆家长房嫡长子嫡长孙的陆宗甫。
竟是走火入魔了般,闹着非崔氏终生不娶。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陆宗甫闹来闹去,陆家这边先受不住应了下来,待得派了官媒上门提亲后却被告知,崔家大小姐根本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亲事,说什么早已立誓终身不嫁。
如此几度三番,竟是生生拖到二十五岁“高龄”时,已是简在帝心的陆宗甫才算是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那之后也有流言影影绰绰传出来,说是崔家大小姐之所以拒嫁,乃是因为不好生养。
本来这样的话大家都当成无稽之谈,毕竟这可是陆家,陆宗甫真娶了这么个女人,那不是说长房嫡长这一脉就要断子绝孙了吗?
不成想两人果真成亲六载都没有一点儿好消息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