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修握紧车把,看着她这样严肃的样子,他知道不应该笑,但还是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好在她又低下头去了看不见,所以他得以带着笑容用迷惑不解的语气问:“为什么?”
离夏没有看他,脚一蹬,窜进车流里。沈修忽左忽右地跟在她身边,不放弃地追问: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直到在家楼下停了车,被他缠得冒火的离夏才不爽地瞪着他说:“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他笑着点头,离夏无语地拍额头,听得十万个为什么继续说道:“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她也很想问问自己。
为什么对小川使小性子?是因为他不坦诚地告诉她吗?枉她自称是叶小川最要好的朋友,竟然连他恋爱了也要从旁人八卦获知;还是为他大意地在孟溪面前展示他们的甜蜜?虽说不知者无罪,但她偏心地认为叶小川就应该知道。
其实她心里清楚明了,她只是在惶恐,明明知道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有各自的感情和生活,却仍旧希望这样无隔阂的友情能一直持续,没有欺骗没有隐瞒甚至可以没有暗涌着的微妙暧昧。
那么又为何要一时冲动对沈修说那种话?昨晚睡在孟溪旁边时不是警告过自己不能不知轻重地乱表现吗?不是暗下决心要像孟溪一样掩埋心事吗?不是和孟溪一样惶恐着担心着说出喜欢就不能再做朋友了吗?
离夏头疼地上楼,沈修脚步轻快地跟上,终于换了台词:“小川和王欣然的事情,你觉得伤心吗?”
离夏就站在上三级阶梯处回身,借着地理优势俯视他,发现此刻他连笑容也收了起来,只剩下了认真。
她大概只想了一秒,就轻轻点了头。
沈修的眼神黯淡了一分,又问:“生气吗?”
毫不犹豫地点头。
生气是为自己,伤心是为孟溪。
刹那间,沈修觉得这一路归来在心里璀璨的烟火慢慢地褪色。身边的朋友有了另一半她都会生气和伤心的吗?真是单纯得让人伤心。他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如果有特殊,也不过就是她对其他人是伤心,到他这儿就加了个很伤心而已。
“你有什么好生气伤心的啊……又不是叶小川的前女友。”沈修偏过了头,不轻不重地挪揄。离夏不满地伸手推他,手臂不够长根本没使上力,于是再往前一够,就失去了平衡向下扑去……
沈修眼明手快地扶住她,两人才没有悲剧地倒下。
“没事吧?”沈修偏头问,她稍微长了些的头发参差不齐地窝在颈上,经过刚才这样一晃,好几缕冒出头来挠得他脸痒。
离夏摇头,半悬空的腿很不舒服,便双手撑住他的肩膀,将身体重心暂时托付给他,下了两步阶梯站直后才抬头,正好和他平视。他脸上有可疑的红潮,于是她还放在他肩上的手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扶在她后腰,手心慢慢渗出汗意。
离夏歪着头不解地回望,他又轻笑起来,和黄澄澄的廊灯一样温暖。
“不会让你伤心,永远不会。”
离夏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阿修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是友情还是爱情呢,她也不敢确定了。
诡异的相对无言被后面重重响起的脚步声打破,外出回来的季翔看着立正式低头站在这里的两人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笑嘻嘻地牵着离夏往上走,问她今天学校里有什么趣事。
沈修轻咳两声跟上他们的脚步,肩颈处似乎还残留着她轻浅的呼吸,鼻息间还能回忆起她头发和脸上的清淡香味,灼热的手掌若无其事地扶着栏杆,却抹不去刚才扶住她腰时满手的柔软触感。
这一天,沈修失眠了。
翌日清晨,离夏很神气地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你怎么成熊猫了?”
沈修气结,罪魁祸首却笑着启动了自行车,和往常一样催促他赶快。
离学校还剩一个街口时,沈修终于忍不住说:“昨天……”
“嗯?”淡淡哼唱的旋律停了,她的眼睛却还看着前方的红绿灯,他来不及说下一句话,她就又咋呼道:“赶紧啊,要红灯了!”说完俯身加速,恨不得自己开的是跑车。
气喘吁吁地躲过一个红灯,她颇为得意,红着脸再次哼起了歌。沈修一时不知道是该无奈地对她笑,还是恨铁不成钢地说她朽木不可雕。
校门就在前方,他抓住最后的机会试探性地问:“昨天你说的伤心是和对小川一样的伤心吗?”
离夏放慢了车速,慢慢地扭头看他,还微笑着:“阿修,你和小川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过山车一样的心情,他是体会了个遍。
“本来就不一样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淡淡的应答间,两人已经拐进了校门,长长的通向教学楼的林荫道在深秋的清晨有些萧瑟,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的沈修却一下子释然了。
谁在谁的心里和另一些谁是不一样的。
他不也是经历过这样的起伏变化才最终找到自己的吗。
而离夏,才刚刚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