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你沈师叔说,明日午时沈家兄妹会登门拜访,届时娘与他们寒暄几句,而后便由你招待他们吧。”娘亲忽而提起此事,略带笑意看着我。
“啊……是。”虽然沈婉君与我生了嫌隙,届时恐怕场面会尴尬异常,但让娘亲与两个小辈谈话论事也不太合适,因此我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我面带难色,心念一转,到时候只能和沈心秋多加交谈,分担压力了。
“嗯,娘先回书房了。”娘亲淡然点头,笑意浅浅,转身款款而行,背影摇曳生姿。
“呼——”
我长出一口气,与娘亲一番交谈,总算解了心中郁结,可以提起精神习武练剑了。
回屋拿了含章剑,我便在庭院中仔细练习剑式,间或疲累了,便坐在树荫下采练元炁以作回复。
眼看骄阳渐落,炙炎转成凉意,我心知该是晚食时候了,便不再耗费体力,转而采练元炁,只留半分心神关注外界。
“公子,晚食备好了,仙子请您前去用食。”不多时,耳边传来媛媛恭敬地低声呼唤。
“嗯。”我散去正在凝练的气机,起身说道,“媛媛姐姐一同去吧。”她应了一声,便跟在我身后。
走了数十步之后,便到了侧厅,桌上晚食备齐,娘亲于上首端坐。
“娘亲。”我打了个招呼,便要在娘亲正对面落座。
“霄儿,过来。”出乎意料的是,娘亲竟然玉手一招,唤我过去。
“啊?是。”我略一迟疑,走到娘亲身前约一步处,却见娘亲玉手如柳枝般印在我胸腹处,我顿感一股冰凉之意游走全身,汗渍污秽尽去,神清气爽。
“谢谢娘亲。”原来是娘亲以冰雪元炁为我清理积汗,谷中练武之后便有此待遇,我早习以为常;但自出谷以来,娘亲忙于翻阅案卷,倒是久不曾如此了。
此时旧事重现,我不由心下感动,真诚道谢便欲转身,娘亲却叫住了我:“霄儿,今晚就坐在娘身边吧。”说罢,玉手在身旁的漆面雕花圆凳上一拍。
“啊?这可以吗?”我一时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
自我记事起至今,除了我卧病在床、精疲力竭,娘亲从未与我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即使是用食吃饭,要么是对坐要么是隔坐。
此时主动挽留,如何不令我受宠若惊?
娘亲仙颜淡然一笑,极为自然道:“我们是血浓于水的母子,有何不可?”
“是。”这一笑让我顿感娘亲的母爱如沐春风,激动之下便在娘亲右侧落座了,但心中仍有些拘谨,只敢坐了半个凳子。
娘亲斜斜瞥了一眼,轻声道:“这么大人了,好好坐。”语中淡淡的宠溺与鼓励,终于让我确定了这并非南柯一梦,鼓起勇气端坐如常,却又感觉脖子被冻住了一般,无法也不敢转动,惊觉呼吸间竟能闻到那股属于娘亲的清香,恍若置身百花齐放的山谷,静雅幽深,极为心旷神怡。
待苑里四女也落座,娘亲才淡淡说了句:“都吃吧,不必拘谨。”我僵硬地拿起木箸,伸手想要夹住盘中的一块肉骨头,双手却好似不听使唤,那肉骨好似一条泥鳅,总是从双箸间溜走、滑走。
我急得快要满头大汗,忽然左侧一只玉手探出,轻松以双箸夹住了滑不溜秋的肉骨,而后放在我的碗里。
自然是娘亲。
她面上带着若有若无地笑意,道:“怎么霄儿越变越小了,连菜都不会夹了?”
“没有没有,只是只是……”我结巴半天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只得埋头吃饭,不敢抬头,惹得四女竟有些窃笑。
仅仅是近坐与夹菜,这份母爱显得简单无比,却是我梦寐以求的,但事到临头我竟是受宠若惊,万分拘谨、束手束脚。
坐立难安的我几口扒完了饭菜,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吃好了”便夺门而逃,连娘亲的挽留都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