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瑾在侯府休养了将近两个月,身上的伤虽没痊愈,却能下地了。
这期间,瑞王府没派人来侯府找他茬,不知是不敢,还是不屑,或者两者兼有。说不定,人家巴不得他这辈子别回去碍眼了呢。成瑾如此悻悻然想着,嘴角不悦地耷拉下去。
今日晴好,方孝承想让因狼王之死郁郁寡欢的成瑾开开怀,便忙中抽空,带他到城郊河畔钓鱼。本来眼看着成瑾放松不少,却不知怎么忽然又低落了,方孝承瞥了一眼,欲言又止,将目光放回水面。
没得到温柔小意安慰的成瑾不满起来,恶向胆边生,抓起地上的石子朝河里扔水漂,故意吓跑鱼。
方孝承由着他去,没在意。反正方孝承只为养性,并不需要真的带鱼回去。
成瑾闹了一阵,见方孝承不理自己,越发恼怒,改用手推搡方孝承的肩背。可这人无论性情还是身体,都像块石头,硬邦邦的,推都推不动!
气得成瑾改成捶他。
方孝承平素不贪图享受,可此刻被成瑾捶捶肩背,觉得怪舒服的。若是力气能更大些,想来会更舒服。
他犹豫一阵,终究没有出言要求。
毕竟,被成瑾用花拳捶捶倒是舒服,可若被成瑾用绣腿踹一身脏印子,那还是不妥,一会儿他还有正事。
半晌,方石块终于有了反应,淡淡道:“别崩了伤口,歇会儿。”
成瑾重重“哼”一声,却终归是听话坐回他的小马扎上。
方孝承将鱼竿支好,转身打开食盒,取出糕点茶水给成瑾。
成瑾这才心情好转,蹲去河边洗手。近日入秋,天气转凉,河水也冰冰凉凉的,成瑾洗着舒服,又顽皮起来,撩水向方孝承泼去。
——但转瞬他便想起糕点还在方孝承手上,脑子已经后悔,动作已经做完。
好在方孝承眼疾手快,将糕点揣在怀中,转过身去,那点子河水就只泼到了他背上。
“……不要胡闹。”方孝承无声叹气,对成瑾的想一出是一出很无奈,却倒没发火。
成瑾自知理亏,悻悻然地扮了个鬼脸,过去乖乖吃糕点。
这些时日,成瑾的伤是大好了,但方孝承怕这人大咧咧惯了,若是一口一块糕,少不了一会儿又要嚷嚷嘴角疼。他只好耐心地将糕点掰成小块,一点点亲手喂进去。
成瑾虽然嫌麻烦和肉麻,可又美滋滋的,恨不能敲锣打鼓地叫十万人来看方孝承是怎么痴迷于他的!
吃着东西,成瑾的碎嘴子仍觉得闲,便聊了起来:“你这次在京城里待了好久都不走吗?”
方孝承道:“公务所需。”
成瑾不满意,瞪眼质问:“居然不是为了照顾我?!”
“……”
成瑾见他沉默,催道:“你说啊!”
“说什么?”
“说万一现在公务要你离京,你就走吗?就算我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命在旦夕、朝不保夕!”成瑾道。
方孝承平静道:“你如今已经快好了。”
成瑾嚷嚷:“假设!万一!假如!”
方孝承道:“没有假如,你的身子确实已经好转。”
成瑾气得给他一拳:“有!就有!万一的话,你怎么办?我就要你回答!”
方孝承只好回答他:“万一如此,我便奏请圣上,请御医悉心照料你。”
“你呢?!”成瑾气得直喘气。谁稀罕御医照料啊?!
方孝承被他缠得烦了,微微皱眉,道:“我自然要以公务国事为重。”
成瑾彻底急眼了:“我都要死了,你居然这样!说不定我就这么死了,你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方孝承十分无奈:“你哪里就要死了?为什么要纠缠在根本没有发生的假设上?”
“还好是假设,万一不是假设,你就连我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我也到临死才知道你如此无情冷漠!”成瑾嚷道。
“你不要无理取闹。”方孝承的眉头皱得越深,声音也硬起来。
成瑾见状,越发气恼,伸手将糕点打翻,茶壶也砸掉。他还觉得不够泄愤,左右看看,把方孝承的鱼竿抓起来狠狠扔进河里。
方孝承拧眉看着他撒泼。
成瑾见方孝承竟没有说几句软话哄人的意思,心中越发生气又难过,还有点下不来台,左思右想,心一横,转身作势要走。
方孝承本想叫住他,但想了想,又觉得不该一味纵着这人的坏性子。
成瑾气冲冲走出去五六步,还没听到方孝承叫自己或追上来的声音,心里有些虚,不动声色地放缓脚步,偷偷地回头去瞅——
这一瞅,就瞅见了自顾自在捡鱼竿的方孝承。
他!被!气!死!了!
不远处的马车旁,马儿拴在树上,正在低头吃草;方朴抱着剑靠在树上,正闭目养神;谷音坐在一旁,无聊到用木棍调戏蚂蚁。忽然,他们听到脚步声传来,接着便听成瑾嚷嚷:“谷音,走!”
谷音忙站起身,一看这架势,不用问,必是成瑾和侯爷吵架了。
倒也不是第一回了。
因此他啥也没说,只瞥了眼稳如泰山、眼都没睁的方朴,再看看成瑾身后没人追来,便转身去拴马套车,然后驾车带成瑾回——等等,回哪啊?以前是直接回瑞王府,各自过一两天再当无事发生。可现如今成瑾住在侯府里,岂不是回去后要和侯爷大眼瞪小眼?多尴尬啊。
成瑾气鼓鼓地坐在车厢里,忽然听见谷音在外头问:“世子,回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