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上学妹战战兢兢的眼神的那一瞬间,不得不说,夏油杰的确花了点功夫,才把自己下意识翻滚而起的不耐杀气给压了下去。
啊……吓到无辜学妹可不太好。
就算一定意义上这孩子其实也不算特别无辜,但是毕竟她这恶意比起悟的恶作剧还要不如,所以夏油杰也没打算真的怪罪于她。
学长伸出手,果不其然,小学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却没躲开,像是哆嗦着担心被殴打、却因为困在笼子角落里又不敢闪躲的可怜小狗。
夏油杰不会殴打小狗,也不会去欺负学妹。
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小莱手感极佳的头发,温声说道:“抱歉呐,我刚刚祓除咒灵没来得及休息,现在感觉不太舒服,似乎杀气没来得及收好吓到你了。”
“不,”小莱有点受宠若惊,紧绷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在学长手底下发出了驯服后幼犬一般软乎乎的呼噜声,“是我的错才对,前辈没什么问题。”
夏油杰心里感慨了一会,学妹的脑袋不愧是让悟留恋不舍的手感,摸起来的确很像是小狗,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挪了下来背在身后,下意识搓了搓手指的同时跟着转移了话题:
“之前也看你用同样的招式对付过悟,怎么,是学长们哪里让学妹不开心了吗。”一切孽缘源头的确是小莱学妹最初相遇时那番把悟钉死在社死现场的神奇发言,但夏油杰的口吻却像是和蔼可亲的前辈随口挡下了先前所有的错误和压力,把小莱从一个罪魁祸首的身份里解脱出来的样子。
——但是,不对。
这里面有个相当微妙的定位偏差。
当面对强者主张生杀大权,弱者素来只有听从安排指挥被驯服的可能;这是刻入人类骨子里的本能,对方的温情虽然真实却更像是高高在上的怜悯,似乎当真是小莱做错一切,而刚刚才被对方杀气洗礼过的少女,通常情况来讲并没有进一步追溯真相的本能。
【因为,对方都已经真心道歉了不是吗?如果继续纠缠下去会很麻烦吧……】
……这是刻入骨髓的,弱者求生的软弱本能。
小莱低着头不曾被夏油杰瞧见表情,她微微眯起眼睛,声音轻快又温顺:“没有,毕竟是我先做错了招惹了五条学长嘛。”
她自然也想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乍看起来的确算是她先挑衅招惹仇恨度,可再往前追溯几秒难道不是因为两个本性恶劣的学长一个放任咒灵攻击自己,而另一个在她面前击杀咒灵,任由诅咒的恶血泼洒了一身么。
——那是货真价实的……刺痛皮肤的诅咒恶臭,以及生死一线的真实恐惧。
“但是刚刚又是怎么回事?”夏油杰果然提起了刚刚的乌龙事件,老实说触怒夏油杰的结果在小莱看来要比当面在五条悟面前公放奇怪bgm可怕得多,少女下颌线有细微绷紧的痕迹,瞧着便像是不善开口的局促模样:“那个算是之前‘融合’的奇怪副作用……”
最有效的谎言,是用真实的情报传递错误的信息。
少女揪着自己的衣摆,脸上表情瞧着比夏油杰还要尴尬:“学长也知道我的术式是‘融合’,之前情况如何我不太清楚啦,但是这一次的副作用蛮多的……而且我不是很会控制这种问题……”
小莱低着头,答得吞吞吐吐局促不安,一副慌张小心又不敢表现出过多急躁的可怜模样,夏油杰本来也没打算太过怪责学妹,瞧她这副可怜兮兮又忍不住眼泪汪汪的表情也忍不住心生怜爱,一时间没了继续追问的打算。
算了,毕竟也是悟先招惹了这孩子的。
做学长的抬手揉了揉学妹的脑袋,忍不住放软了声音和表情:“如果不好控制的话,就先离悟远一点吧,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性格。”
“嗯,知道啦。”
少女乖乖低着头,也没直接说五条学长会不会允许她逃跑这件事,亦或是顺势请求夏油杰的帮忙。
还不到那一步。
这个人说到底是五条学长的挚友,是那个人的同类。
此刻的夏油杰没有生气,却也没重新开心起来。
说到底这个人的温柔语气很大程度基于自己的无害和自身的自信——说的再直白一些,自己这个学妹究竟态度如何,这位看似好脾气的学长其实并没有真的很在乎。
……她和夏油杰的关系,尚未亲密到可以当着他的面抱怨吐槽五条悟性格恶劣的程度。
最后和学长道谢过后,按部就班的跟着他熟悉了一遍高专学校内部,她因为术式关系并没有承担祓除咒灵的任务,倒是一年级另外两个需要承担她的那一份工作量,七海建人本来打算送她回家,却不得不紧急前往另外一个地点。
“没关系啊。”少女笑眯眯的安慰着自己的同学。“这么点距离我也可以的,正好也熟悉一下回家的路。”
“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七海建人说完后一停,又忍不住补充道:“碰到咒灵不要自己去尝试,马上叫我或者灰原都可以。”
“是~是~”
没关系的。
她如此安慰着。
时间上,此时甚至还是黄昏呢。
下了电车的小莱淡定的走在街上,回程路上还和之前送了自己苹果的婆婆聊了几句,她捏着手机计算着家里的存货:需要再买一批新鲜蔬菜和水果,明天还不知道学长准备怎么折腾她,难得一次,晚上多做一些明天带给七海他们好了。
没关系的……吧。
正准备绕过十字路口的少女,忽然察觉到喉颈处突如其来的冰冷寒意……和被瞬间喷的血雾染红的夕阳残景。
……
……诶?
最后的几秒功夫里,摔倒在地的她恍惚听见了对方轻浮抱怨着的声音。
“小丫头一个别乱说话啊,平白增加工作量。”
啊……是了。
下意识捂着自己冰冷的脖颈的小莱,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凶手是谁的心思。
——原来这就是死亡啊
好奇怪,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