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明面上还未有什么表示,但在近日频繁地接触中,皇后和董媛的联盟之意已是昭然若揭。而如淑妃这般聪明之人,又岂会瞧不出这其中蹊跷?
一日皇后邀董昭仪到帐篷里一聚,董媛自然是应承了下来。这几日野外狩猎倒是让董媛的身子骨不再如起初那般不适应,反倒是淑妃有越病越重的倾向。皇后便同董媛一道去了淑妃帐中探病,却不知是否半途中同淑妃发生了什么争执,淑妃竟携小刀扎伤了董媛。明崇知晓后,龙颜大怒,不与淑妃半句解释,就当场将淑妃贬为玉昭仪。
这是随行宫中上下人,甚至于映春都万万没有料想的,这淑妃和皇后这几年私底下明面上斗得也是相当厉害,但皇上也从未有过这么严惩,一直保持着淑妃的妃位,没想到这一次只是刺伤董昭仪,淑妃就被贬了,实在令人震惊!
映春也是想不到明崇竟这般干脆就将淑妃给贬了,她当时也在场,跟在董媛身后,看着明崇脸色望向董媛手臂上的伤痕,转而又看向淑妃时冷厉的眼神,和平素里的他实在是相差太多,以至于映春有种错觉,或许明崇当场就会将淑妃打入冷宫。不过就算没有打入冷宫,能把淑妃这个强劲对手逼到这种程度委实是不容易。但映春心里觉得……这或许并不全然是因为淑妃刺伤董媛,或许对于明崇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这其中真正的深意是如何,恐怕也只有明崇自己心里最为清楚了。而淑妃就这么容易被贬了,皇后也没有想到。不过现如今最能够同她争这后宫之主位置的最佳对手没有了威胁,那么接下来就是现今明崇日渐宠爱的董媛了。
而那日蒙承圣恩之后,董媛整日面上的气色也是越发的好,不似往昔里的苍白虚弱,面上瞧上去鲜活明亮,倒带了几分符合年龄的少女情态。
至于她和明奕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在时间的不断渐进中逐渐加深。毕竟以明奕的脾性,在那日那般对她后怎么可能不有进一步的举动?自那日后他便时常做些小举动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在替董媛出谋划策的同时也得分心顾着他。不过那些小聪明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倒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所以映春并不是很担心。
这趟春猎之行进行的格外之久,回到朝中时,都已是五月初,而明秀监国的重担也随着明崇的归来随之放下。
明秀在监国期间,虽有众位老臣辅佐,但也不算是完全毫无主见,表现可圈可点,至少没把他老子的国家给弄得一团糟,这明朝发展还是有条不紊的。
只不过他没有去看望刚回朝的献宗帝,反倒是先急匆匆地去偷看了映春。
那时映春正在后花园伺候董媛,一小丫鬟悄悄与她递了纸条,上头写了私会的地点,这笔迹不用看署名便知晓是谁的字。
映春心头微乱,想她穿越到这个异世以来的点点滴滴,想她和明奕明秀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映春心中升起一丝惆怅感慨。
到了晚上,她依约到凉亭中来见明秀,明秀早早就等好了,人影在黑暗中隐隐绰绰,一身鲜丽华服特别扎眼,映春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得掩饰。
不由地放轻脚步,偷偷靠近背对着他的明秀,刚走到他身后想要吓他一跳,人却豁然转身反倒是把她给吓得半死!但出现在她面前的这张脸孔,才是真正将她吓着了!
居然不是明秀,而是明奕!
明奕黑着一张脸,脸色阴郁,声音也异常的低沉,“……怎么,吓到了?”
映春一时惶然,但旋即让自己冷静下来,面上勉强地浮现几分笑意,“……怎么会?倒是大殿下怎么会在这里呢?”
“太子派人送你的私信,我手头上也要一份,你要看吗?”
映春脸色一白,明秀在监国期间写过不少私信,那天她刚回院子里,就有人送给她了,说是什么太子殿下特别为她准备的礼物。没想到,明奕居然什么都知道了。但映春转念一想,她和明秀之间的关系虽然暧昧不清,但同他明奕之间也并未真正戳破什么。如此口气不由地理直气壮了一些,“大殿下藏在宫中的眼线一向甚多,映春自知是瞒不过殿下您的,但是太子要送春儿这些信,春儿还能给退回去不成?殿下这般忌惮太子,到底是因为这些信还是别的什么?殿下没必要到春儿来撒这口气!”
“莫不是平素里给了你好脸色看,你便越发地得寸进尺了?!”明奕瞳孔一沉,手快速地伸出抓住了映春的臂膀,语气中带着一股危险逼近她。
这样的模式在她和明奕之间已经重演过无数遍,映春想到先前他因明秀的事情再三为难自己的情景,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邪火,尖酸刻薄的话刚要从口中蹦出,明奕那边脸上突生一股懊恼,快速地闪过,不待她说话,他已将她给放开,低沉快速地说了句,“……我知道你心中打的主意,但本殿下劝你不要对明秀抱有任何希望。皇后……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映春将本要脱口而出的咽了回去,面对明奕那严厉话语中隐藏的关切之意,她竟有些不知所措,但到底和他相处的时间久了,也算是了解些他那掩藏在深沉面容下的那一份别扭的情感,她低笑了一声,倒是觉得自己面对他反而不如以前那般稳重了。
心里这么想着,便轻声道:“……我明白你是在担心什么的,但是……我自己会小心处理的。至于明秀那边,你不要多想。”最后落下话音,她侧了侧脸颊,一段洁白如玉的脖颈在黑暗中透出点滴诱惑,仿佛刚好衬出她方才小心翼翼话语中的些许异常。
“你……。”明奕先开头说了一个字,接下来的话就没有再继续说出口了,而是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里。
映春安静地伏在他的胸口,一声不吭,心中却涟漪四起。
她心里是不想要放弃明秀这个筹码的,毕竟他的位置如今摆在那里,在某些方面上还是能够给她提供一些助力的。况且在这后宫里,多一个靠山没什么不好。只不过是这靠山后头的靠山,有些棘手罢了。但就算没有明奕,她如今的主子董媛董妃,也迟早要和皇后对上。到时候她这个背后出谋划策的军师,还是得和这头母老虎扛起来,也没有区别。
虽然她也明白明奕劝诫她的缘由,但她心中还是下不了那个决心。
还有每每在面对明秀那双澄澈干净的双眸,那在看着她时会透出悲伤的双眸,映春的心就仿佛慢慢软化。自然那不会是爱情的软化,反而接近那种亲情。就像是她的弟弟那样。和明秀对话是放松的,是后宫里唯一令她全身都不用那么警备的时候。
就算是和明奕最温情的一刻,他们两个人,都还是各自竖着一道墙。
映春的内心思绪混乱,而明奕那边亦是被很多他从未有过的情绪给笼罩着,但他并不想让那情绪干扰他,而是想要利用这种平静来粉饰他此刻心中乱成一团的麻花。
两个人就这么在黑夜中拥抱了许久,许久。
当明奕放开她的时候,映春甚至还有些恍然,但片刻后便抬起一双清晰的瞳孔看着明奕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每次都是要这么结束的,毕竟这种私会本就担着一分风险。
这种风险,也本是他们两人都不该有的失误。
明奕今日的脸色一直都是沉暗的,直到此刻,才显出一些些笑意,“……你总是这般的,半分情意都不敢泄露,倒比我还有谨慎小心。”
映春见他这般说,便也施舍了笑容,“到底是春儿谨慎还是殿下谨慎呢?”但刚话落便觉出这言辞间的差漏,眼神闪烁了两下,见他不语,咬了咬唇方才又说,“谨慎些也是好的,省得到时候真出了事儿方才后悔,那还来得及吗?”
“你说的也是。”明奕自不想再绕着那个他不想提及的话题,便顺着她的阶梯走下去,目送她的身影离开后才转身离开凉亭。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凉亭,而这时候却有个人影从漆黑的深夜里现出来。
他的双眸紧盯着刚才映春离开的方向,眼中射出两道不属于他的冷厉目光。
带着几分愤怒,更多的却是悲痛。
而回到自己的小院里,映春疲倦地躺倒在床上,刚想要入睡,却被门外一阵轻轻敲门声给惊醒,“谁——?”
“是我,春姐姐。”
这是宝湘的声音,不过这么晚了,宝湘会有什么事?映春拧着眉,按捺住心中的不快从床上起来给宝湘开了门,刚一开门,就见宝湘鬼鬼祟祟的样子,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你这般做什么?都这时辰了,有话怎么不等到明日来说?”
宝湘摇摇头,急道:“不是啊春姐姐,这事等不到明日,你可知方才我瞧见了什么?”
“瞧见了什么?”映春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敷衍地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