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工作了一个多月,只有十几辆火车经过,其中就一辆在这里停靠过,所以基本没什么活干。而且附近都是荒山,连春季防火都没什么必要的工作。
进入初春,虽然天气不再寒冷但是风沙极大,有时候甚至整天看不到阳光。做完工作后,几乎每天到镇上转转,主要在张姨和张叔强烈要求加上老秦的默许(乐得安宁)下,我差不多每天晚饭都在他们家里吃,虽然不是什么盛宴但是家常菜的味道确实朴素可口。
今天的工作也结束了,因为刮了一天的狂风,几乎走不出车站,索性就待在屋里玩手机。
正当我为数据网络时断时续郁闷的不断踱步,就像用老式收音机寻找信号的时候,车站大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这家伙,风真大啊——人呢?”
“张叔?张姨?您俩怎么来了?”我出屋一看,两人脚下放着两个大纸箱子,不断抖落身上的沙土。
“这孩子,好几天不来了,你姨想你了来看看你!”张姨边说边走到我面前仔细打量我。
“咋又瘦了?”
我也就两天没过去……
老秦也拿着书出了屋,捏着正读的那页。
“正好小秦你们还没吃饭吧?去把你们那个大桌子拿来,特意搁家里做好的菜给你俩带来!”
小?秦点下头,就把书送了回去。我本想过去帮忙,却被张姨拽住。
“好几天没看着你了,陪你姨唠会!”
也就两天没去……
张叔笑着说完,就去帮老秦收拾饭桌。留下我尴尬地陪着“热情”的张姨,并不断重复问了好多遍的问题。
“好了,上桌吧!”
我并不主动的被拉着坐在了张姨旁边,干笑着——让我想起了陪家里年迈的长辈吃饭。
“来,别光陪你姨唠嗑,跟你叔喝两杯!”张叔倒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
长辈递酒,本不该拒绝,但是这怎么也算工作岗位——我看向老秦。
“你瞅他干啥?这是下班了,自由时间!”张叔举起酒碗。
我站起身,双手接了过来,看张叔干了,我也硬着头皮端到嘴边——哇,这么呛?
其实长这么大都没怎么跟人一起喝过酒,更别说是闻着都呛人的白酒,勉强抿了一口,冲的我差点流下泪。
“哈哈哈!”
“别欺负孩子,他还小。”张姨白了张叔一眼。
小?我都二十多了……
我看了眼默默吃饭的老秦,似乎是我的错觉,为啥他看上去有些悲伤……
我这一碗酒没怎么动,张叔却谁说也劝不了的一直喝。终于仰头喝光了最后一碗,“哐”的一声把碗砸在桌上。
大家仿佛接到了信号一般,都停下了,本来热闹的餐桌上寂静如死。
“那个……”张嘴却不知说啥。
“你多大了?”张姨又问了一遍,但是声音却有些颤抖。
“?虚岁二十五了”
话音刚落,就看身旁的张姨低下了头,晶莹的泪珠滑落鼻尖,在她身边的张叔马上伸手轻抚安慰着张姨。老秦也不断地搓着双手。
“今天是我们儿子的生日,如果他还在就跟你一样大了。”张叔努力勉强压抑着,但脸上的皱纹仿佛狂风卷起的波涛般激动地起伏着。
“去年大学毕业,跟我们说想去外面走走见见世面……”终于压抑不住的张叔紧紧抱着张姨抱头痛哭。
“车祸。”老秦沉声道。
去年,两人的独生子从名牌大学毕业,成绩优秀的他拒绝了知名企业的邀请,决定完成自己的梦想,自费进了藏区准备征服珠穆朗玛,在半路上不幸遇到了车祸……
看着抱在一起的老两口满头的白发,瘦弱的身形,褴褛的衣衫,失独——我无法想象他们经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只能默默地陪着他们……
我送他们上车回镇子,初春的夜晚寒风如刀,伴着黄沙打在身上。
虽然一路上我不断说“就把我当你们儿子吧”,但是就像给截肢的人打止痛药一样,即使能缓和一时的伤痛,又于事何补呢?
回到车站,老秦已经收拾好了。
“多去镇上吧。”说完回了屋。
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点了点头,回到屋子,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充上电,不知道该干什么,突然看到好久前从老秦哪里借的书,久违的翻开……
不知不觉到了熄灯的时间,合上书,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
梦想、理想、希望……这些抽象又具体的东西,有人望而生畏,有人勇于追逐。
不管是电视、书本上还是人们街头巷尾谈论的成功人士总是呼吁人们勇于追梦,但是不管“鸡汤”烹饪的多么可口,真正的成功是无法复制的,总会有失败、幻灭甚至像张姨的儿子那样失去生命的人,在无法保证自己会成功,甚至在做了许多之后发现毫无回报的时候,就会开始怀疑:真的值得为之奋斗吗?